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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毕竟,那个人是弥亚的侍从。

  他抬眼看向帕斯特,说:我知道。

  他当然猜得到,以他这位王兄的性情,在弥亚死后,肯定不会处死弥亚最看重的侍从。

  帕斯特皱眉。

  那你为什么

  异色的双瞳定定地注视着帕斯特,眼底深处隐隐有疯狂之色掠过。

  我不让弥亚领你的情。

  萨尔狄斯说,一字一句,咬字清晰。

  他只能领我的情。

  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弥亚一分一毫,就算弥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,他也不会允许。

  帕斯特呼吸一顿。

  疯子。

  他攥紧手,咬牙想着。

  真是个疯子。

  都说那个胆敢袭击他的侍从是疯子,但是帕斯特觉得他这个名义上的王弟此刻才更像是一个疯子!

  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名义,甚至可以说没人会知道的名义,这家伙就能将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身体。

  地牢位于深深的地下,极为阴暗。

  微弱的火光在石壁上晃荡着,映出重叠的影子,仿佛幽灵一般在墙壁上摇晃不休。

  漆黑长靴踩踏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,发出沉闷的脚步声。

  声音在狭小的地牢长廊中回荡,传到尽头,又穿回来,重叠在一起,越发响亮。

  粗大的铁杆将人牢牢地关在里面。

  哗啦一声,沉重的锁链被解开。

  牢门缓缓打开,萨尔狄斯迈步走了进去。

  这个地牢在最深处,最黑暗的地方,牢中没有灯火,只有打开牢门时,才能有一点微不可及的火光从长廊远处照进来。

  凹凸不平而又满是青苔和尘土的灰黑石壁上,黑发的青年靠在那里。

  他低着头,盘膝而坐,凌乱的黑发散落下来,挡住他的脸。

  衣着破而凌乱,从破口处露出的身躯满是伤痕和淤青,看上去遍体鳞伤。

  两条沉重的锁链从石壁中延伸出来,将他死死地锁在地面上。

  法埃尔坐在那里,神色木然。

  明明还有呼吸,可是他整个人却像是已经死掉了一般,浑身上下不见一点生气。

  就算有人进来,他也一动不动,如同一座没有生命力的石像。

  萨尔狄斯站在法埃尔的跟前,俯视着他,居高临下。

  他的腹部已缠上厚厚的绷带,那雪白的绷带上已渗出一些血迹。

  如果弥亚知道自己花了五年时间,调教出来的却是这么个蠢货呵。

  一声极轻的嘲讽笑声,却是让如石雕般的黑发侍从陡然抬起头。

  一张脸满是血痕,额头还残留着干涸的乌红色血迹。

  漆黑瞳孔就像是这座地牢,没有丝毫亮光,像是陷入幽暗之中无机质的冰冷玻璃珠。

  虽说居然敢杀到王太子的面前,勉强能说有点胆色但,依然是个蠢货。

  萨尔狄斯眼带嘲讽,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法埃尔。

  就算你成功了,杀了他又能怎样?

  他俯身,伸出手掐住法埃尔满是血污的下巴。

  金色的长发从他肩侧散落下来。

  杀死一个人,并不会让他感到痛苦。

  就如同我现在杀死你,只会让你从痛苦中解脱一样。

  而且,你以为,有罪的只有王太子一个人吗?

  纵容的

  冷眼旁观的

  还有造成这一切的

  那许多许多的人

  萨尔狄斯的目光直勾勾地和法埃尔对视着。

  异色双瞳深处,那看似冷静的目光之下,却是酝酿着可怕的狂风暴雨,暗藏着让人察觉不到却最可怕的海底暗潮旋涡。

  只有活着,才能一点点地、长久地感受到痛苦。

  他说,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事情。

  将他们所在乎的一切,从他们手中夺走。

  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,他们最在意的、最想要抓住的东西,离他们而去。

  把他们所拥有的一切,都在他们的眼前,毁给他们看。

  那张俊美的脸大半隐入黑暗之中。

  借着远方微不可见的火光,只能勉强看见半截薄薄的唇,扬起让人心惊的弧度。

  这样才有趣,不是吗?

  第93章

  傍晚时分,逞威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太阳终于开始缓缓地沉入地平线。

  只是阳光的余威还残留在空气中,温度尚未降下去,就连吹起的晚风也还是火热的。

  晚风吹过湖边,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吹起层层水纹,偶尔会有小鱼儿从水中跃起,在水面溅起水花。

  湖边已建起了一个简单的临时宿营地,寥寥炊烟从宿营地中升起,食物的香味蔓延开来。

  奔波了一整个白日的骑士们围在煮食的篝火边,一边吃东西,一边闲聊谈笑着。

  宿营地的一边,亚麻色长发的将军靠着岩石坐在湖水边。

  右臂随意搭在竖起的右膝上,他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岩石,一边吃着烤得焦脆的干面包,一边侧着头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。

  那神色看起来颇为悠闲。

  两日多前,他和抵达北境城的纳迪亚做好了军务交接,顺便又好好地切磋了一顿,然后,他就立刻出发返回王城。

  轻装简行,一路骑马飞驰,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,再过几天就能回到王城。

  几口将剩下的烤面包吃完,安提斯特直起身,侧头看了不远处的营帐一眼。

  他从北境带回来的那把弓就放在里面,包裹得很好,就算这一路骑马奔驰也应该不会磕碰到。

  毕竟他的小徒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,得拿好东西回去哄一哄才行。

  想到这里,安提斯特的唇角不由得扬了起来。

  说实话,他这个小徒弟其实挺好哄,就算被他逗得过了头,拿着甜点就能哄回来。

  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,小家伙脾气也挺倔的,要是真的生气了,那可是相当麻烦的事情。

  比如,某个喜欢欺负徒弟的不良老师就曾经因为做过了头,被自家徒弟无视了整整一个月。

  突然,一声嘹亮的鸣叫声在上空响起。

  安提斯特抬起头,一个黑影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,紧接着朝宿营地俯冲下来。

  没过多久,一名骑士快步向安提斯特走来。

  刚才俯冲进营地的黑鹰就站在骑士的右臂上,嘴上叼着一块刚刚奖赏给它的鲜肉。

  将军阁下,这是紧急文书。

  骑士将一个两指长的铜管递给安提斯特,铜管的衔接处是用红色的蜡封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