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成鹰也察觉出不对,下意识回头看向庄逢雁。
逢雁脸上的那点笑意像是海绵里溢出的水,迅速收了回去。
何好女看上去和睡着没有任何区别,头微微歪向窗外,双手稳稳地搭在肚子上,面容也安稳的不像话,甚至身上的衣服,鬓角的发丝,一切都打理的干干净净,没有一丝恐怖狰狞。
逢雁下意识去找高树的位置——她坐在最后排洁柔和成雀中间,笑着在说些什么,还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常。
于是逢雁伸手拉起成鹰,轻声叮嘱:“镇定点。”
映真率先觉察不对,回头冲王密安抚的笑笑,抬手示意自己一会儿过去。
不过三两步的距离,映真看到庄逢雁的表情时,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她俯下身,指尖碰了碰何好女的手背——一片冰凉。
深吸一口气换到颈动脉——没有任何反应,皮肤甚至已经失去了弹性,安静冰冷的像在触摸玻璃。
“怎么样?”庄逢雁的声音上方飘来,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映真回过头,仰面看她,喉管里像是塞进了一颗半熟的涩柿子,半晌才成功张开口来:“叫高树过来吧。”
生老病死好像一场梦。
起码现在就像是一场梦。
高树还没来得及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带到了何好女面前。
大家凑在一起哭过一轮,女人们开始烧水给何好女擦洗,王茜茜剪了一件黑色衣服,由王望花缝了只简陋的袖箍戴在高树的胳膊上。
大家匆匆忙忙的设法让一切能按照常规的流程进行下去,但很难。
“擦洗的时候检查过了,身上没有伤口,应该就是——”李杏林摘了手套上了二层,三两步站定在逢雁身边,小声解释,
“年龄大了。”
庄逢雁抬手,洗脸一样上下抹了几遍脸,声音闷闷的从掌心传出:“我知道了。”
李杏林理性的不像话:“大家让我问问你,后续该怎么办。”
逢雁活得相当幸运,合欢女士和老庄都康健,连带着合欢女士的父母和老庄的父母也都健康,长到这么大,她参与死亡之后最多的场合都是国保团追悼会。
但即便是追悼会,她也只是鞠躬、献花、默哀的角色,轮不到她来决策什么。
庄逢雁此刻才显出几分青年的模样,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:“带着一起……”
“现在何奶奶的家属,除了高树就只有我们,”李杏林打断了逢雁异想天开的决策,“大家商量了一下,大半都觉得还是入土为安。”
逢雁的脑子突然变成了单线程,没有一丝发散空间:“现在恐怕不好火化。”
“现在也无所谓了,一个人怎么也比一群怪物对世界的污染小,”丢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,李杏林迅速扭转话题,“打个棺材,由高树看个合适的地方,咱们把人埋好立块碑,做个记号,如果以后状况还能好转,高树想找也还能找到。”
杏林终归是常常见到这种情况的人,相较之下处理的得心应手。
“高树呢?”
“映真陪着呢。”李杏林顿了顿,“她害怕,连身边都不敢去。”
两人沉默了几分钟,逢雁的回答和着天边的红日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