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好像没有过什么重大疾病,但总是会间断地生一些其他的病,换季发烧啦,肠胃炎啦,肺炎啦。
大部分时候,她都穿着或厚或薄的外套,安静地坐在房内或者屋檐下,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书。
但云雀恭弥自己,却几乎没生过什么病。甚至他从小身体就比其他孩子强健,幼稚园的田径比赛(尽管他没有报名,只是追着大放厥词的原来的第一名揍了一顿)也总是他能夺冠。
这时候,如果他转过头,就会看见坐在教室里的京弥,舒展着眉头,透过玻璃看着他。
那时候她的目光总是很邈远,仿佛在看他,又像是在看远方,像是在为他而高兴,又像是为自己而困惑。
云雀恭弥便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似乎开心,似乎自惭,似乎酸涩。
但他是“那个云雀”,从小其他孩子就隐隐畏惧他,而他也习惯于不与那些草食动物一般软弱的人交流,他的孤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。
于是他没有去探究自己的内心,没有试图去与京弥做过多的交流。
直到国小三年级的时候。
那时候云雀恭弥已经开始使用浮萍拐作为武器,惩治附近索要生活费的高年级学生,周边的孩子都已经听说过了他的名声。
但他那时毕竟才九岁,还不足以强到能一个人对抗三四个十来岁的国中生。
就如同很多俗套故事里所写的一样。
在他被那些不良少年推倒在地起不来身,将要面对更多落下的拳头时——
他那一向体弱多病的妹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,一下扑倒在他身上,用后背挡住了那些混混的拳头。
云雀恭弥仍然记得,那时候云雀京弥睁大了双眼,直直地望着他,那双圆润的、眼尾上扬的蓝灰色的杏眼里,全是她将落未落的泪水。
然而她似乎和自己一样倔强,尽管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,尽管对未知充满了恐惧与惊惶,她依然强撑着不去眨眼,不让眼眶里的泪水面对着兄长落下。
“恭弥不怕,”云雀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在颤抖,但依然在他耳边小声安慰着,“我明天就和妈妈打电话,让她联系人手,把并盛所有讨厌的坏国中生……”
身后是混混带着风的拳头。她大概是太紧张、太害怕了,以至于说话磕磕巴巴、连语言都组织得不如往常流利了。
云雀恭弥觉得,她可能是想说“整治”或者“肃清”之类的词,但一时失语,卡在这里片刻,才想起什么似的,落下一个词:
“让妈妈的人手把这些人全部、咬杀。”
后来云雀恭弥猜测,也许是因为前一天她目睹了上学路上的小狗打架。
不过那个时候的云雀,并没有想到那些。
年幼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溺水一样,“扑通”一声狠狠下沉。他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,又像紧缩又像膨胀,酸得令人不适。
随后,便是无穷无尽的、前所未有的愤怒。
那天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把妹妹从身上拉开,如何自己爬起来,又如何捡起浮萍拐;把那几个国中生打得不敢回头的了。
他好像受了不小的伤。
只记得妹妹被划伤了脸颊,怔怔地抬头看着他,一边哆嗦着为他贴上歪斜的创口贴,一遍无声地流着眼泪。
“恭弥,恭弥,”她哽咽着叫他,扶住受了伤的手臂往前,一步一步,蹒跚着,“哥哥,我们回家去,我们回家去。”
云雀恭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犹豫片刻,还是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,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。
“京弥不怕。”他生涩地模仿着妹妹的安慰,努力地柔和着声音,“嗯,回去了。”
那天晚上回家,桥本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。
他以为桥本夫人会责怪自己,怪自己怎么没保护好京弥,但是没有。她只是叹息着为他们简单地处理了伤口,又请了医生细看,随后给他们的父母致电,又与班主任请了一周的病假。
在这之后,她坐到兄妹对面的沙发上,想要开口。
随后,云雀兄妹同时开了口:
“不是哥哥的错。”
“是我没有保护好京弥。”
“……”
桥本夫人先是一怔,随后微微叹气,露出一个混杂着愠怒、温和与无奈的笑。
“唉,你们啊……”
最终她没有责怪更多,只是如京弥所言,联系了父母熟悉的人物(他们至今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局的人),好好整治了一番并盛町的治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