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求助的眼神望向石岩,“什么意思?”
“大部分情况下,我的回溯经历很愉快,也有少数,是极其灰暗,这次就是那少数之一。”
说完,一个穿着颇为讲究的女人拎着保温饭盒朝病房走来,她毫不见外,拉开房门迎大家进去,“护士和我讲明情况了,你们都是恩祺的朋友,都进来。”
方茵茵问起病情,只见谭母在嘴边竖起食指,“嘘,恩祺昨夜犯病闹了好一阵子,好不容易才能睡一会,别吵醒他。”
接着,她轻声道:“恩祺这病来得太奇怪了,我刚回来就去老家厂子找他,听他一直念叨着选上好的木材做簪子,那时候还好好的,在厂里监工,突然就听人慌里慌张跑过来,说他用弹弓杀人了,吓得我赶紧过去……”
谭母似乎陷入回忆,脸上显出死鱼一样的惨白,“你也知道,我大老远回来就是要好好照顾这个好孩子,他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,那时候我心想,就算他真杀了人,只要他好,我替他蹲大牢都行。”
竺七问道:“真杀人了?”
“只是虚惊一场,”谭母拍着心口,“他用弹弓打折了一个工头的腿,那工头是老谭那边的亲戚,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老谭胡吃海喝作威作福,我过去一看,恩祺就站在血泊里拿弹弓打那个人呢,嘴里还念念有词,神神叨叨的,我就赶紧给恩祺送医院来了。”
这天,谭母讲了很多,她虽然很早就离开谭恩祺到外面世界闯荡,但整个童年时期,是她一直陪伴在谭恩祺身边,知道他的性格和他的沉默,也知道他这种人很难交朋友,可一旦交上,那就是实打实的好朋友,所以她讲话没什么顾忌。
“总之请各位放心,我的儿子我自己一定会照顾好,这是我的承诺……也是我的补偿。”
阳光渐渐左移,快到饭点的时候谭恩祺还在睡,几人婉拒了谭母的午饭邀请,当天就从南城往返。
石岩系好安全带,注视着贺雨行向左打死转弯,她忽然想到什么,问他道:“当时在回溯空间里,老谭打小祺打小狗,我还以为你会出手阻拦呢,你可没少干过这种事,你有能量傍身,这都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。”
她话题忽然一转,“没想到,你忍气吞声了,这可不像你。”
“我能帮一时,我还能帮一辈子啊。”他笑着回答,这个笑容转瞬即逝,仅在嘴角上停留片刻,接着,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和不自在。
“那种人犯不上我出手,脏我的手,自然有阎王爷来收他,我听人说,他喝酒喝死的,死的时候不到半百,报应这不就来了。”
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沁出细汗,见石岩不再继续追问下去,微乎其微地松了一口气,他忽然道:“你发没发现,最近没人抓你了?”
“对噢,不止我,茵茵竺七好像也没人查了,我们昨天开车上高速,还在南城待了大半天,一个举报的人都没有……”石岩有个合理的猜测,然而贺雨行先她一步说了出来。
“上面不管你们了,前几天吕鹏程被带走的新闻一出来,有些家属坐不住,又是撇清关系又是给白鸽澄清,反正从今往后你不用再躲躲藏藏,你自由了。”
石岩眼睛亮了,“呜呼!自由万岁!”
她想了想,说道:“那我能回家转一圈了,之前怕给我爸妈带去不必要的麻烦,一直没敢回去。”
漫长的追捕突然结束了,石岩之前计划了好多要去做的事,列了不短的清单,然而真等到这一天了,她什么也不想做,只想在家好好躺着睡个三天三夜,睡够了和贺雨行回老家过几天清闲日子。
至于石岩问茵茵之后什么打算,她笑了笑,说道:“什么打算不打算的,我继续干直播呗,我搞一个流浪动物救助基地,每天就播播猫猫狗狗啊什么的,造了福报我还赚了钱,一举两得。”
“我以为你要当娱乐主播,那个来钱更快。”曾经,茵茵亲口说的,钱就是她一切的底气,她可以为了钱拼命一辈子,到了现在,好像有一些不同了。
石岩不确定是不是和谭工的小黄狗有关,她在讲回溯时空里的往事时,尤其是垃圾桶那一段,茵茵很明显握紧拳头,石岩百分百相信,如果当时茵茵在场绝对少不了老谭一顿好打。
“娱播?”她轻挑地拖长尾音,“也不是不可以,看我心情咯,竺七,你呢,还回去写论文准备毕业吗?”
竺七撩起额前的红头发,别在耳后,“白鸽解散了,所谓的失踪也不过是一场乌龙而已,我的见义勇为到此为止,我也该去找我导了,延毕两年,我该回去给我导一个说法。”
“助你毕业成功咯。”茵茵道。
“在回去之前,我得先做一件事,”竺七指了指红得看不出白头皮的斑斓红发,笑着道:“把我的头发染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