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思见不得师父这样委屈,心里猫爪似的好奇,却强自分辨道:“师父,外头吵嚷不利清休,不若您进城作耍子,城里可没有寺庙道观,反倒清净了。”
“最好再吃上两块糖饼,是不是?”曹正柏看徒儿可爱,忍不住逗他。
“本来就是,世上难事没有一顿糖饼不能解决的,不行就两顿!”三思是狂热的甜食爱好者,若是这糖饼在油锅里滚一遭,更得他心了。
曹正柏笑了,他与亲生儿女疏远,年轻时不觉得有什么,年纪渐长,同龄人即便膝下无子,也会收养子、徒儿,他也耐不住坐一天无人搭话的寂寞,遂收养了三思。
“好啊,今日为师带你进城吃糖饼。”曹正柏拍拍三思的脑袋,难得体会到养孩子的乐趣。
他们失算了,城外喧嚣,城里也不清净。不知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,大家都不在家里享福,纷纷跑到街上不成?
曹正柏带着三思在人群里左推右搡,实在挤不动了,就近找了家酒楼,问跑堂要了个位置。
“大师,只有二楼靠墙的地方了。今日凯旋将士回朝,靠门、靠窗的位置实在挤不出来。不过这边清净啊,最适合您这样的得道高僧!”跑堂的满嘴好话,把人领到二楼。所谓清净座位在两面墙的夹角中,旁边还有跟柱子,把视线遮得死死的。
三思一看就不乐意了,“欺负我们出家人呢!”
“哟,可不敢,小师傅冤枉我了!您瞧外头那人挤人的架势,能腾出这么个地方,已经不容易啦。这样,小店再奉送一壶茶水,两样素点心,当做赔罪,小师傅可看好?”
三思还要争辩,他们不缺这两块点心。曹正柏已经颔首,从袖带里取出铜板递了过去。
“得罪,近日全城铺子都涨价,还要五文。”跑堂弯腰打拱,一脸谄媚。
曹正柏又数了五个铜板过去,跑堂才满嘴好话的下去。
旁边食客见了,有一个壮汉忍不住吐槽:“满城都掉钱眼儿里了,瞧把人家山上清休的师傅都吓傻了。好不容易进城一趟,不知道的以为城里闹灾呢!乌渣渣一堆人,挤个什么劲儿!”
“是极,是极,方才我鞋都挤掉了,那可是我新做的棉鞋,红缎面呢!”
“你一个大男人穿什么红缎面!娘们兮兮的!”旁边几桌客人哄笑起来。
“娘们怎么了?娘们做了男人几辈子做不到的事!哼!”哄笑中,一个清凌凌女声喝到。闻声看去,只见窗边坐着五六个衣着鲜亮的女子,一身窄袖窄裙,没有带惟帽,就这么大大方方任人看。
“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,这般日子跑出来,不怕被人拐了去。”有个中年男人不怀好意恐吓,面上带着猥琐笑容,仿佛暗示她们被拐遭遇什么,都是活该。
那出声的女娘朗笑一声:“京都还有拐子?正好给我立功!”
中年男人的同伴拉拉他袖子,小声道:“城防队的,看腰牌!”
城防队是太后摄政期间组织起来的武装,燕国公出了大力,专职纠察,里头有男有女,可越权直达天听。
中年男人只能小声嘀咕:“女主当政!牝鸡司晨!”
“那个窝囊废,有本事说大声点,谁牝鸡司晨?圣人主政百姓安康,燕国公灭国之功,枢密使出使辽国刀斧胁身而不退,秦府尊主政十年令西北家家户户不再饿死,你说的到底是谁?”窗边女娘毫不客气反问,她举的这些例子,都是当世最厉害的女娘,功绩卓越,受惠者甚广,谁要跳出来说一句不好,怕不是要被群殴。
中年男人输人不输阵,强撑着道:“再有功劳,太后也该还政于官家,自古……”
“古你个头,圣人怎么没还政!是官家孝心,更是朝政纷繁复杂所致。如今正是风起云涌、建功立业的好时候,你不思报国,倒有这许多屁话。圣人何等雄才大略,自然要发光发热,壮大我朝,毕竟世上还有你这等受人恩惠还逼逼赖赖、吃闲饭的。真想回到二十年前,朝廷收刮赋税送给辽国、西夏的时候啊,看不累死你这个囊货!”
“呸,软骨头!”
那桌女娘笑起来,声音不比刚才男人们的哄笑低。
“咱们燕国公品行、才干无一不优,在这些没本事男人嘴里还要被议论,真是不服气。”
“没本事三个字说得好,他们骄傲个什么劲儿,就凭生来胯下比旁人多二两肉吗?”
“呸!一个女娘说这些,好不要脸!燕国公四十岁的妇人,勾得山小将军当庭求娶,哪里是正经人!山小将军才二十呢!”
“什么?什么?我怎么没听说这奇事,快说说!”
“山小将军是此次攻灭西夏的主将山将军之子,威风凛凛、仪表堂堂、战功赫赫……别扒拉我,就是他在庆功宴上求娶燕国公……废话,肯定没成啊!不是谁反对,是燕国公自己没答应。”
“什么理由?年龄不合适?燕国公可是曹家妇,虽然她夫君出家了了,她也没和离啊!”
“也就你们男人这样狭隘,燕国公可不是为了这些。燕国公自陈已故曹公知遇之恩,不可不报!咱们燕国公可比你们男人有情义、讲恩德!”
“燕国公还说不要男女对立,你听了吗?”
“现在想起我们燕国公了,刚才嘴里不干不净的时候怎么不说!”
曹正柏听着这些议论争吵,不适皱眉,这些年女子参政的越来越多,风气也越来越坏。
当年先帝的嫡长子被李茉所害,他不敢检举,二皇子、三皇子被各自身后势力所裹挟,争斗不休。三皇子遇刺身亡,种种迹象表明就是二皇子所谓。可二皇子是先帝唯一的嫡子,有恃无恐,并不遮掩。
三皇子的侧妃原是伺候他的丫鬟,育有长子,如今富贵成过眼烟云、恩爱成梦幻泡影,怎么忍得住滔天恨意。身怀利刃,于宫宴上直接刺死二皇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