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似乎更痴迷于那种失去规矩和秩序的美。
亲身体验过被狂风吹倒被大雨浇湿,她才奇异地有些满足,重归平静。
现在她过得很好,只是有些担忧云珞和盛明希。
昆吾山中是另一番景象。
宗德长老被灵雨真人救醒后,有一刻钟的恍惚,沈子京战战兢兢跟他禀告过他昏死过后的事情,鼻青脸肿还未恢复好的王焕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剑依旧愤愤不平,意图鼓动师尊将放走罪人的宋灵均抓起来拷问。
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宗德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气急败坏,他原来是会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立刻去报仇雪恨的,但他现在只是好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,似乎真的将灵雨真人安心静养勿动肝火的劝阻听了进去。
他还是愤怒的,但这一次他的怒火被他自己生生遏制。沈子京能看到他面颊上因咬紧牙关而抽动的肌肉,还有床单上被他的手用力攥出的密集褶皱。
王焕还在喋喋不休,沈子京瞪他一眼,拉着他告退。
如今宗德长老需要养伤,而凌霄真人继续身体不适,如此关键的时刻掌门失去了他的左膀右臂。
如果辰风真人乖觉,他便该好好弥补一下他的徒儿宋灵均犯下的过错。可他不是,对于掌门怒极之下发布的追杀令,他堂而皇之拒绝了。
理由?他没有理由。
倒是有人去探望受完刑罚正卧床不起的宋灵均时,经他之口说出个辰风不去的理由,他说自己不争气,放走罪人闯下大祸,师尊又恼怒又羞愧,心神不稳旧伤复发,怕是又要闭关了。
如此说来似乎情有可原,掌门面上总算好看了些,却依旧看辰风碍眼,以往还赞赏有加的宋灵均也变得不喜起来。
杨至简拎着膳堂的馄饨来到失宠的紫霄峰,看到马上需要闭关的辰风真人正在池边柳下悠闲垂钓,而卧床不起的宋灵均正在院中芍药花丛旁趴着晒太阳,听到动静如乌龟一般慢悠悠地抬起头,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看来人。
杨至简觉得自己这趟就来得多余,不客气地拿出馄饨自己先吃了起来。
“看病人就只带碗馄饨,一进门还自己吃了。有你这么做人的吗?”宋灵均翻了个白眼又翻了个身,质问道。
杨至简还可以更过分,一脸享受的表情,贱兮兮道:“榨菜肉馅的没吃过吧?还有这汤里的虾米也是格外鲜美啊!”
宋灵均被勾起了馋虫,又嫌弃吃他的剩饭,愤愤不平道:“你别忘了我是为了谁遭的这个罪,那鞭子甩得我皮开肉绽,你身为那臭小子的师兄,不觉得替他亏欠我吗?”
“得了吧!”杨至简才不被他牵着鼻子走,直接拆穿了他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,那个执刑的兆阳峰弟子前两日已经被人给了甜头,拿人手短,不可能对你下重手。宗德老头不在,那临时拉过去的长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你这点伤,还比不上跟我上一趟演武台呢!”
宋灵均不装了,利索地起身:“明希不是被关禁闭了吗?哪位恩人去收买的执刑官?”
“赵燕燕吗?”他自己猜测道,转而感叹道:“欸,你别说,你师姐那张嘴可真会说话,过来瞧我一趟,顺便就替我解决了个麻烦。”
他还愧疚自己心软办了错事,却没想到师尊不打不骂,挺直腰杆冷着脸轻轻松松又打了掌门的脸。更没想到,赵燕燕三言两句,就叫掌门不再对着他们紫霄峰大发雷霆。
“嘘,秘密。”杨至简端出另一只碗来:“有你的,快吃吧!什锦的,还有虾仁馅的,牛肉馅的,玉米馅的。明希想吃还吃不到呢!”
被关禁闭的盛明希并没有短了吃食,钟游甚至为了安慰他,又亲自做了桂花糖糕。
盛明希对着师兄只能道谢,对着师尊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,便倔强地不肯再多言语。
只剩下师徒两人的房间内,落针可闻。
裴衡不想与他僵持,先开了口:“明希,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,那你的道歉便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盛明希看着她依旧温和的眉眼和包容的笑容,他不想隐瞒敬爱的师尊,直言不讳道:“我真心觉得应该道歉,但我的所作所为皆出自我的本心,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,也不曾后悔。如果有机会,比起装成人质,我更想无所牵绊地执剑与她并肩作战。”
“师徒之情朋友之谊难道只是牵绊住了你吗?在你眼里我们都是阻碍你们一对有情人双宿双飞的仇敌吗?”裴衡有些失望。
而盛明希也觉得失望,但更加愤愤不平:“正因为我看重情谊所以才会被牵绊,也的确是因为浮云派我连师姐的一封书信也得不到。师尊如果是想骂我无情无义,不守规矩,那便不必了。”
他下巴微微抬起,大胆地直视着师尊的双眼,继续说道:“爱恨都在我心,我无需证明。至于规矩,如今它就是个笑话,是结党营私,是尸位素餐,也是造下覆盆之冤后接着粉饰太平。”
“明明简单的问题,却因为几个高位者的私欲,给不出公正的答案,只能牺牲一个无家世无根基的女子。”
“如果住在那间小屋里的人是我,符家敢污蔑我吗?掌门会如此审判吗?师尊也会重伤得我不省人事吗?”
相较他逐渐的声嘶力竭,裴衡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,她的语调祥和,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。
“明希,如果你也成魔,不用这么麻烦,我会直接杀了你。”
她起身,不顾盛明希震惊的神色,接着说道:“你最近修炼勤奋,应该也累了,正好是中秋了,你回浮香谷好好休息一下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