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远就拱手道谢:“多谢诸位了,不过我们不打算请锣鼓班子,因今日我要将莲花灯送到清墟观,等到三日后天圣节庆,尹老先生会到清墟观为莲花灯芯里的神像点睛,再由观里开光加持,到时候会将其中一盏小些的神像莲花灯请回铺子,有的是时候忙。众位街坊要是得空,不如等到三日后天圣节去观里为我们捧场吧,在这儿多谢了!”
他这番话是朱颜增减再三后定下的,不能说得过于直白,也不能透露更多内情,但是呢又要勾起人的兴趣,因而商量了一番才定下这个说辞。
果然,才说完,马娘子立刻睁大眼睛惊叹道:“我的乖乖,你家的灯笼居然要放到观里去加持开光?还有这个神像莲花灯是什么?”
没等邵远回答,就有人抢着震惊:“尹老先生,你说的可是妙韵庵巷子的那位尹家老先生?”
“尹老先生是谁?”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马娘子下意识问。
那人白了马娘子一眼,说:“你家没读书的,自然不知道,这尹老先生可是咱们邝州有名的儒老,从前还是宫里的大学士,别说邝州,就是南州六省都闻名遐迩。当年可是十七岁中举人,二十岁就金榜题名,我爷爷都说,前后五十年,也就尹老先生独此一人了,谁家的读书人要是拜在他名下,别说做学生,就是指点一二也够用了。他居然要去给你家灯笼点睛?你们好大的手笔啊!”
话里话外都是震惊。
张松也觉得与有荣焉,腰背都挺直了些,瞅准机会跟着搭腔:“这不是我家有手笔,是清墟观的观主,他请了尹老先生去的,我家灯笼只是凑巧有这个运道。”
众人才恍然大悟,那人就松口气,笑了笑:“我就说嘛,你们怎么请得动这样的老先生。”
邵远打眼看过去,见他和刘香铺一样是个中年人,却穿着灰青的袍子,看上去有些酸儒相,加之说话文绉绉的,因而判断他也是个读过书的,说起话来却令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。
于是他满面带笑说:“也不是没关系,我三弟拜在了尹老先生门下,也算是机缘,定在天圣节那日做拜师宴,我们做兄嫂的没别的本事,只能下苦力做事,就当给他添彩了。”
众人听了一阵议论纷纷,对于不是读书人的刘香铺等人,当然不会嫉妒,反而觉得自家和颜画灯坊做了邻居很高兴,可以沾一沾邵家人的好运气,因而大多数人都是说着恭喜的话,还说当天要去观里凑热闹。
只有那名灰青衣裳的读书人目露酸意,憋了半晌才只得一句“也就是运气好”就落荒而逃。
马娘子撇嘴道:“不用理,他姓王,住在最里头,读了半辈子书,还只是个童生,平日里还爱管闲事教训人,早就看他不顺眼了。”
大家就哈哈大笑,暧昧嘲弄不言而喻。
藏在铺子里的朱颜听了后,对邵远和张松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。
日头升高,雾气彻底散去,也添了几分暖意,朱颜回了后院,看着邵远和张松将油布揭开,露出里头的四座莲花灯,将悬挂神像的支架和画像挂好,但画像卷起绑着,等到点睛时再拆开。
朱颜和冬云细细做最后的检查,为求最好,两人都熬了几个夜来描细节上的蜻蜓小像等,这时已经是最后一部分收尾,务必要求不出半点差错。
而经过这些天,邵堂闷在屋里伏案,不但完成了祝文祷词,还另写了三篇相关的策论见酌,此时见朱颜几人已经预备好灯了,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去尹家,冲朱颜道:“二嫂,我就不跟你们去了,我将这些送去尹家,若是时间来得及,我再坐船上来,若是来不及,你们也不用等我。”
朱颜点头,不疑有他:“你这事是头等大事,去吧。”
检查完毕确定毫无问题后,朱颜就去了铺子里,王仁正在打算盘:“……四座灯,精中选精,将此回拉来的两百根上等原竹都用完了,另用了两匹纱,六百张透光纸,桐油六斗,蜂蜡两斗,另颜料笔墨等不计,林林总总用了七十七两。就这,还不包括朱娘子你上次用剩的一些材料,省了二两多。”他打完算盘,得出最后的总额,叹了口气,“这样贵的造价,好在咱们有骡车,否则从这里到清墟观,至少还得另出八百个钱的运费以及三十个钱的茶水费。”
上次给周娘子做的四盏灯,虽然当时还没签契书,但到底是占用了店铺的场地和人手,因而她将尾款收了以后,按照乔氏铺子的工钱给冬云和张松算了工钱。
张松说什么都不收,朱颜就按照一半算给他,另一半就当学费了,朱颜这样落落大方,想起嫂子和侄女让他耍赖也要早点将手艺全部偷学了的那些话,弄得张松又羞又愧,钱拿在手里只感觉烫手,干活也更卖力了。
而用剩了的那些纱和颜料,就顺带用在了这一次。
张松看着那些一人半高的莲花灯,感觉浑身都是劲儿,积极问:“朱娘子,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”
他这些天日日吃饱饭,个子好像长了一点,脸上也有点肉了,看着有几分清秀少年的模样,比起几个月前见到的那个头上都是草,脚上都是泥的张二郎,简直是换了个人。
朱颜看了眼外头,笑着说:“先吃饱饭,不着急,等下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