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给了一个新科探花?!这……这……”
议论声、惊呼声、抽气声,如同潮水般涌来,将方才的喜庆气氛冲击得七零八落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如同利箭一般,射向那个依旧端坐于白马之上的红色身影。
秦卿许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脸上的血色在听到那四个字的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比身上的红袍还要刺眼。
他握着缰绳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
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嗡嗡作响,几乎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。
丹书铁券?
那是传说中的东西,是帝王赐予功勋卓著之臣的最高殊荣,象征着极大的信任和一道护身符。
非社稷重臣、擎天保驾之功不可得,本朝已有近百年未曾赐下此物。
陛下为何要赐予他丹书铁券?
是因为江南道那微不足道的随行?
是因为那篇收敛了锋芒的策论?
这赏赐,太重了,重到让他无法承受。
重到将他瞬间推到了整个朝堂、整个天下目光的焦点,这不再是荣耀,而是把他架在火上烤。
“秦探花,接旨吧。”内务府总管的声音将他从巨大的震惊中唤醒,那笑容依旧和煦,却让秦卿许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他几乎是机械地、踉跄地翻身下马,动作僵硬地跪伏在地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“臣……秦卿许……叩谢……陛下天恩……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……”
每一个字,都仿佛有千斤重。他接过那卷沉重的黄绢,以及太监递上的一个紫檀木长盒。
盒盖未开,但他知道,里面盛放的,便是那面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丹书铁券。
他站起身,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。
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,只有无数道目光,灼热、探究、惊疑、嫉妒、乃至敌意,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。
魏旭烊和唐清茸已经起身,看向他的眼神复杂无比,有震惊,有不解,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疏远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远超规格的赏赐,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,瞬间将他和他的同科隔开。
夸官的队伍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欢快气氛。锣鼓重新响起,却显得有些杂乱和勉强。队伍再次前行,但所有人的心思,都已不在游街本身。
秦卿许骑在马上,手中的圣旨和木盒沉甸甸的,仿佛烙铁般烫手。
他依旧挺直着脊背,维持着探花郎的风仪,但脸色苍白如纸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。
阳光依旧明媚,春风依旧和煦,满城依旧喧嚣。
但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独自一人,行走在一条突然冰封的河流之上,脚下是万丈深渊,四周是凛冽的寒风。
陛下这一赏,究竟是恩宠是惩罚,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。
他抬头望向那湛蓝如洗的天空,只觉得那阳光,刺眼得让他想要流泪。
御街夸官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,戛然而止。
而真正的风波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