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里的夜,寒气如针,直刺骨髓。
河面尚未解冻,残存的冰棱浮在墨黑的水上,映着月色浮起惨白黯淡的光。枯黄的芦苇丛高而密,时不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、连绵不绝的轻响,如同无数细碎的鬼语。
常宁嫌戴着那□□不自在,边走边顺手将它扯下,随手塞入怀中,露出了本来的锐利眉眼,但打扮还是汪建明那身。他领着黑甲卫,沿着河道逐步向内排查,脚步无声无息。
忽然,自他右手边的芦苇里传来极细微的“簌啦”一声,像是水波轻轻推动碎冰,夹杂在呜呜的风声里,近乎难以分辨。
若是常人,恐怕真要归咎于风。
可惜是常宁。
常宁几乎是瞬间动了,足尖在泥地上一点,人已如离弦之箭暴出,手中长剑化作孤零零一抹寒星,直刺那声响来处!
“唰——”
剑锋破开枯杆,却落了个空。
恰在同一时刻,一道黑影自他剑尖掠过处猛然翻身旋过,身姿迅捷如燕,落地轻巧似蝶。紧接着,两道银亮的弧光自下而上反撩过来,直削常宁手腕。
常宁一击落空,毫不迟疑,手腕翻转便叫长剑回挡。
“铛!”
清脆震耳的金铁交鸣在河岸炸起,迸溅的火星如同橙花。两人一触即分,旋即又更快、更狠地缠斗在一起。
黑影使的是双刀,招式奇诡莫测,步伐灵动飘忽,两柄双刀在她手中如同活物,时而如狂风骤雨抢攻,时而如春风化雨回防。银亮的刀光绵密织成闪烁的网,试图将常宁笼罩。
然而常宁到底是在沙场练就的老辣剑法,出招看似不快,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引偏刀锋,稳扎稳打,越战越从容,越打越搅乱黑影的节奏。
黑影久攻不下,气息微乱,似乎生出一丝焦躁。她忽地叱喝一声,双刀相错,身形借力腾空半旋而起,刀乘下坠之力,狠狠劈向常宁!
而就在她腾空跃起、举刀的刹那,如水的月色恰好映在她的脸庞——
那是一张极其艳丽的面容,娇若三月桃李,即便在搏杀之中,眉宇间亦是恣意的鲜活。眼尾天生微微上挑,此刻因全力施为染了星点绯色,不是力竭,而是战意。
眸光灼灼,凛然生威。
是名女子!
常宁眼底掠过一丝更重的警惕,手下应对丝毫未乱。他深知凌空劈刀必定力道刚猛,并不硬接,电光火石间身形向后微侧,同时剑尖向上斜挑,在刀脊薄弱处重重回击。
“铛!铛!”
又是两声脆响,看似轻巧,实则蕴含后劲。女子只觉手腕剧震,双刀下劈的轨迹被生生击退,力道无处着落,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半步,才维系平衡。
就是这半步,破绽一闪而现。
常宁剑身顺势压下,如影随形,手腕一送,冰冷剑尖正停在这名来历不明、身手出众的女子喉前,再进半寸,便可血溅五步。
所有过招戛然而止。
周边的黑甲卫不知不觉已然围拢,在常宁令下暂且不动,形成一道沉默而坚固的包围圈,与立在中心的女子相对而立。
夜风不止,沙沙的叶片摩擦声再次响起,似乎这片地界还藏了更多脚步声。常宁皱起眉,低喝道:“叫你的人都出来!”
女子眨了眨眼,看了看颈前寒光凛冽的剑尖,非但不怕,还勾唇笑了一声。
“不愧是顾指挥使的副将,”她语气轻快,毫不吝啬地赞叹道,“身手了得。”
她眼波流转,好奇地打量常宁板着的脸,语气里甚至带上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:“不知顾指挥使本人的功夫,是不是更上一层楼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