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溶溶,宫檐下的风铃在晚风里微微晃动。
敬意坐在廊下,手中团扇轻摇:“父亲这样做,你不会觉得连最后支持你的都不可靠吗?”
他寻到宋朗的下落,分明可以把人送回去阻止这一切,可他偏偏在此时为女儿寻退路,说轻是不信任,说重就是有不臣之心了。
纪明霞正仰头望月,闻言侧过脸来:“姐姐,我不会这样想师父的。”
她和陆逍不一样,陆逍但凡身边的人不如他的意,便会想尽办法换掉。但她更愿意看见每个人的用处。
敬意忽然笑了,笑意里带着些复杂:“你知道,爹爹为何如此偏心我吗?”
纪明霞拾起落在裙裾上的花瓣,轻声道:“姐姐是师父唯一的女儿,她自然偏疼些。况且,姐姐聪慧,师父向来以你为傲。”
“我并非母亲亲生。”敬意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早些年,父亲在外捡到一个女子,我至今不知她姓甚名谁,那才是我生母。他当年没保住我的生母,想必现在也是怕保不住我。”
纪明霞动作微顿,敬意贵为郡主,却在这时候把自己出身不明的事告诉她,但凡她宣扬出去。。。她也就富贵不保了。
她斟酌着用词,“所以姐姐母亲的身份。。。。。。姐姐,你不必用这种方式向我表忠心,我不会疑你。”
敬意摇头,发间步摇微动,“我不过是与你说些陈年旧事,当年之事我也不清楚,也不愿过问。”
一阵沉默,纪明霞转过话题,语气轻快了些:“不说这些了。姐姐慧眼识珠,不如帮我选些能当事的,把宫中情况稳住,徐林福总想着给我添乱。”
“徐林福?”敬意挑眉,“那为何不直接除掉他?”
“惹了我的人接连出事,未免太过扎眼。”纪明霞确实有动他的想法,但现在未必合适。
敬意会意:“有的人要暗斗,有的人却需明争。他与你为难,你便与他争辩,你这是师出有名,坦坦荡荡,他如今掌管府库和各司宫人等级,你便以他手上筹码为宫人谋利。他若不批,自会失尽人心。”
她倾身向前,声音压低:“你没当过家,自可摆出一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姿态。他若真做起甩手掌柜,你的目的,岂不就达成了?”
纪明霞眼睛一亮:“有理!如今中秋,宫中诸人皆需赏赐,我去向徐公公要些银两打赏宫人他至今未播,看来得再催催。”
敬意忽然问道:“对了,我听说,杜晚情肯到西宫书院教习了?长缨,你眼里可有坏人?”
纪明霞仰头,看着零星几颗星子:“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,她的本事去那儿正合适。”
“若受你恩惠之人,他日有负于你呢?”
“那说明他没眼光,”纪明霞故意装作神情凛然,“那他可就要倒大霉了。”
其实她不甚在意这些,在她眼里,这些安排皆算不上什么恩德。
敬意笑道:“我们长缨是伯乐。”
“中秋夜,姐姐也不回家与母亲兄长同过,挤在我这不觉得无趣?”
敬意反问,“我不配你,那谁同你一起?连天鹤都被你放出宫了。”
纪明霞望向宫墙:“这宫院中已无我血亲,怎么过不是过呢。”
敬意沉默片刻,起身道:“膳房做的月饼,想必对你来说太甜腻。去讨些食材,我给你做些别的。”
纪明霞没有拒绝,敬意带着几个宫女在小厨房折腾了好一会,她坐在一旁不敢上去添乱。
月饼出炉时还是烫的,纪明霞迫不及待去拿,被拦后满眼无辜。
好容易放到温热,敬意拿着帕子给纪明霞包了一块,纪明霞咬了一口,眉眼弯弯:“好吃。”
她这些日子清淡饮食,如今吃些糕饼也再不适应甜腻的。
二人打算和宫院上下分些,却听见几个宫人簇拥成一团,正议论着什么。
“这公主掌管后宫。可真是不体面。宫宴不办就算了。正值中秋,除了月饼,竟没什么像样的赏赐……”
“是啊,往年好歹还有些银钱布料……”
纪明霞将食盒递给敬意,她步子轻,凑上前时宫人吓的跪倒一片。
“我没怪你们的意思,怎么中秋赏赐还没发下来吗?”她提高声音,“我可是向徐公公吩咐过的,他居然没为你们分发赏赐?”
“没有,公主,若有,奴才们岂会在此处。。。奴才有罪,不该以下犯上。”
纪明霞温声道:“都起来,以下犯上的恐怕另有其人,走,我带你们去找徐林福讨。”
众人不敢动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