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夜,寒风肆虐,直往屋里窜。若是不巧,迎上这偷跑进来的风,少不了打个寒颤。
炭盆里的银霜炭越烧越旺,清冽的香气缠绕在鼻尖,人心莫名也跟着舒缓下来。
这味道谢祈安熟悉得很,同沈长策身上用的熏香如出一辙。
没曾想,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愣头青,家中用的熏香竟如此讲究,一味香料也不带换的。
瞧瞧!这燕京城里头养了多少贪官。沈长策不过是个从三品的边陲守将,府里的一应用度,样样都是极好的,较之潇湘阁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国公那吝啬老儿断断舍不得给他这么多金银财宝挥霍,倘若叫这厮全靠自个儿振,那便只能是贪了。也不知,这些年,他上上下下揩了多少油进腰包?
想这些作甚?那厮与我何干?
谢祈安想着直摇头,定是住着人家的院子,住人的想法受限,此处风水断不可能是个好的!
“殿下在想什么?”文容安置妥当屋里屋外,刚进里屋,便瞧见谢祈安杵在炭盆前愣神,“殿下?”他说着,便伸手替谢祈安脱去狐裘大氅。
谢祈安只觉脊背一凉,一溜寒风从领口直往身子里钻,激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,“啊切——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想什么呢?这般出神?”文容收拾着屋内,轻声调侃着。
谢祈安悻悻道:“没什么,困了吧……”
文容也没追问,自顾叮嘱道:“往后,今日之事只会越来越多,殿下日后出门还是慎重些的好。”
“阿容觉得……走到今日这般田地,我又能往何处退呢?”谢祈安无奈苦笑,“天下之大,如今却没有一隅能容我安身。你说,母亲会不会后悔没把我一块儿带走?”
“呸呸呸!说什么呢?”文容蹙眉恼道:“往后这些胡话万不可再说了,小姐的唯一的念想便是希望殿下好好活下去,从前是,如今是,往后自也不会变。殿下只管放手去搏,奴和墨柏定会为您荡平一切阻碍!”
“在我这儿,永远没有任何东西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。”谢祈安坚定地望着他,一向平淡若水的眸子,竟多了几分坚毅,如同她那执拗的性子一般,不容置喙。
文容无奈笑笑,只好顺着她道:“好好好,不是说困了?奴伺候殿下洗漱更衣。”
*
折腾了半宿,可算是沾了床,谢祈安只觉浑身酸痛,腰都要断了。
文容给她收拾妥当,便出去安置弟兄们了。
倏的,窗外人影闪过。
“谁?”
谢祈安顺手将金叶含至舌下,警觉起身。
“你嘴里含的什么?”
果然,沈长策那厮优哉游哉从帘后晃了出来,吊儿郎当道:“怎么?殿下不欢迎在下?”
“你管我含的什么,,含的糖,吐出来分你一半?”谢祈安见招拆招,对付沈长策这种无赖,说些没脸没皮的话最是好使。
“大可不必。”沈长策摆摆手,“府上也不缺你那半颗。”
屋内烛火皆灭,只剩床头一盏小胖蜡,燃着微弱的光,柔和的光线映在谢祈安脸上,衬得那张清俊的脸越发勾人。清俊秀气和媚眼如丝这两个词,沈长策怎么也连不起来,可偏偏那谢祈安就是这般清纯妖精的长相,一不当心,便会在她那清浅的眼波中失了心神。
“将军别告诉孤,你半夜来此,就是为了来讨颗糖吃。”
谢祈安披起外袍起身,棉被外竟比方才又冷了些,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“冷?”
“废话?”谢祈安蔑了他一眼,道:“你起夜不冷?”
“我不冷。”沈长策实话实说,从衣架上给她取来了大氅,“披上!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,身子怎会这般孱弱?以后可怎么讨媳妇儿?”
谢祈安闻言嗤笑道:“孤讨不讨得到媳妇儿与你何干?再者,孤是太子,光是冲着太子妃之位,这燕京城便有若干名门闺秀抢着要嫁。况且,孤的太子妃,过门儿不知多少年了……”
“殿下不是中意男人?”沈长策追问:“如今倒是善变,倒真是个薄情郎!”
“知道孤喜欢男人,还敢半夜上门,你就不怕?”谢祈安故意逗他,“孤就算是个薄情郎,怎么着也辜负不到将军身上,将军何必急着跳脚?”
“谁急了?”沈长策嘴硬。
谢祈安浅浅笑道:“这屋里还能有谁?”
“我怕什么?”沈长策也不恼,专挑自己感兴趣的答,“殿下身边不是有个称心的?怎么也该是他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