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闲顿了顿,漫不经心地接道:“可惜世人皆叹白娘子的痴情,却不曾想,若许仙自己不想离开,即便有人相助,亦是无用。”
昭昭似有所思,低声叹道:“世上最难得便是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分,许仙身陷囹圄依然不改初心,终于等到白娘娘翻江倒海来相见。”
几人随意的感慨,逐渐被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腔掩盖。
用过茶点昭昭便被星娘催促着上路,林闲离了茶馆无处可安置,便简单收拾了行囊,答允跟着长孙意芙结伴同行,追寻失踪案的线索。
“我们要到清水村寻线索,与星娘所去的钱氏飞云堡方向同路,不若我们跟着言公子的车马结伴同路,也可互相照应些?”林闲在启程前,状若无意询问道。
“如此甚好!”长孙意芙对这个安排极是满意,“我与言公子一见如故,正恐没机会答谢,这一路上也可多些时间相处。”
夏蝉和长孙意芙年纪相仿,嬉笑玩到一处,自然十分欣喜,扯着靖雪的袖子低声央求,“小姐,带上长孙姑娘她们一起吧。”
“这恐怕不妥!”星娘断然拒绝,“我们一路上昼夜不歇急行赶路,恐怕与两位时间冲突。”
昭昭垂眸笑了笑,“我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,但是家中事务还是得听星娘安排……既是如此,便没有这个缘分了。”
“此去山水迢迢,两位侠士还请一路保重,说不定后会有期。”
连日赶路,人疲马累,星娘一行人终于在飞云镇茶舍歇息片刻。
刚好碰见镇上三年一度的神像游行,暮色初合时,百盏琉璃风灯沿着朱雀大街次第亮起。
八名赤膊力士挥动浸过松油的荆棘鞭,抽打在青石板上炸出金红火星,先为神轿辟出三丈宽的通路。
这是晚上游行庆典开始的前幕。
“众人闪避——神像游街!”
庆典的主神女娲娘娘神像金面霞衣,由十六位童子刚抬舆出庙,缓缓巡游乡里。
百姓倾城而出,争相焚香叩拜。
随后游神队伍的鼓点愈加激烈,戴青铜面具的巫祝开始唱:“天裂东南女娲补,地倾西北先祖扶……”
传闻临安城五姓先祖曾追随禹王治水,斩恶龙于九曲河口,封印于巫山之腹,百姓方得安居乐土,故而后人每三年都要举行祭司游行大典,以示不忘先祖恩德。
此刻店中人满为患,都是为了抢看晚上神像游行的好位置,人多纷乱,夏蝉被客人撞到,不小心污沾了衣裙,刚从马车上更换回来。
“小姐,这是刚从路边摊贩处买的牡丹花饼,瞧着十分香甜,你快趁热尝尝。”夏蝉快活地将油纸包裹好的牡丹花饼,递到昭昭的手心,重重地握了一下。
“还是你心思细腻”,昭昭轻笑着感谢,瞧见星娘余光瞥了一眼,她摊开手掌大方递过去,“星娘可要一起尝一尝?”
星娘见状赶忙恭敬推迟,“多谢四姑娘,属下不爱吃甜。”
昭昭只得收回,“那我留着路上吃。”
星娘不肯久留,要赶在趁着盛大的神像游行前启程,只是马车路过妙音琴斋门口时,门楣上悬着一串褪了色的铜铃,风一过,便叮叮当当地响,清脆动听。
昭昭闻声忽然叫停,“此去飞云谷路途遥远,路上着实无趣,可容我买把琴打发时间?”
夏蝉搀扶着昭昭带着面纱斗笠走下马车,星娘紧跟在周围,眼神机敏地打量周围人群,寸步不离。
琴斋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,仍专注地擦拭着案上那张焦尾琴,手指拂过琴弦时带出一声清泠的泛音。
倒是其十六七的小女儿瞧见迎面进门的一群持剑侍卫“呀”地轻呼,“爹爹,有人来了!”似是受惊地往他身后缩了缩,狠劲儿拧了他胳膊一把。
“哎呦!”老板疼得挤眉弄眼,忍不住白了一眼自己不懂事的小女儿,“各位大人,可是要选琴?”
他堆砌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跑上前,“客官里边请——?”老板声音清亮,目光落在昭昭身上,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。
星娘抛出一袋分量十足的零碎银子,“妙音琴斋今日的场子我们包了,其他闲散人员不得入内。”
琴斋老板掂了掂银子的重量十分满意,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殷勤笑意,身子却纹丝不动地卡在门框正中,露出为难的表情指着身后持剑护卫,“只是小店逼仄,实在容不下这许多贵客。”
星娘面色愠怒,藏在袖口下的流星镖,正欲出手,被昭昭眼疾手快地拦下,“老板说的有道理,这么多侍卫陪着反倒引人注目的,玉衡姑娘何不退一步呢?”
“这位小姐明鉴!”老板苦着脸搓手,侧身露出店内景象——四壁琴匣层叠,几张名琴就悬在触手可及之处,“这些珍贵古琴是小的全部身家,最是娇贵不好沾染血腥之气。”
毕竟忌惮昭昭的身份,星娘不敢与其争执,略思索后转身吩咐侍卫,“你们守在门口罢了,我陪着小姐买琴,想必也出不了乱子。”
夏蝉年岁小些,一路上十分惧怕星娘的威仪,此刻半转了身子,想要跟随侍卫退出门外,却感觉到手臂上昭昭的手指加重了力道。
夏蝉赶忙机灵地顿足,顺势搀扶着昭昭的身子,指着不远处高阁上的五弦琴道,“郡……小姐,你瞧这把琴好漂亮,不若请老板取下来瞧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