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雪如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爬起身,跌撞到石台边倒了碗清水,小心端过去。手指还在不住地轻颤,白水漾开波纹。
他接过碗,仰头,缓慢地将水饮尽,滋润了干裂的唇瓣与喉咙。
喝完,他将空碗递还。
齐雪接过碗,捧在手里,又抬眼偷偷瞥了他。
“我问你,为什么不杀了她?”男人再次问,不容她不回答。
她想,自己无论是什么狼狈的样子,他都看见了,可他没有流露她惯常经受的惊诧、嫌恶。
就这一眼,齐雪心里不由浮起窃喜,也找回了些不应抛却的不卑不亢。
她甚至反问了回去:“杀了她,你替我承受牢狱之灾吗?”
“我在这儿没有根基,只是个其貌不扬的杂役。杀她,对我来说不是报仇,也并不痛快。为了一时意气,把自己活路断了,不值得。”
“而且……我……我还有别的事要做,不能折在这种地方。”
齐雪抬头扫了青黑的山洞一圈,静了片刻。
男人不客气道:“别的事?比如,对着那块牌子哭诉?”
齐雪禁不住白了他一眼,觉得这人不算正经。但“牌子”二字又让她清醒过来,暗骂自己糊涂,怎能跟眼前的贵人使小性子?
她换了副温顺的语调:“当然是照顾你呀……”
可惜男人跟个铁树似的,任凭她如何地春风化雨,也催不出半点花苞。
他没再理她,似乎想挪动身体,试图动了下腿,然而覆盖在破被里的下肢只是难以察觉地痉挛一瞬,再无反应。
他眸光渐敛。
齐雪忙解释道:
“是你在河水里浸了太久才会如此,再加上你一直躺着,气血不通,经脉凝滞。我可是给你按摩过腿,热敷过,已经尽力了。”
她还想安抚他,所幸他如今醒了,意味着没有截肢的必要,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康复。
男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,看向石台上草药相关的陈设:
“你懂医药?”
齐雪的拇指与食指捻出一道缝:
“一丢丢,平日帮着姑娘们调理些小毛病。”
男人不打算追问她的名字,也没问自己昏睡了多久。听着她的话,心中大致有数:
即使将来他要离开,这女人也没胆子纠缠,姑且不算个麻烦。
她发现了自己的令牌,或许是有所图谋才会冒险救他。
他无意点破,眼下,他需要这个“有所图谋”。
他低头沉吟片刻,再抬起时,齐雪正乖乖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