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大夫哼声:“五十两,诊金方子在内,恕不接受赊欠。”
五十两!明明是听他说话,却像被用药罐子打了头。
她忽然觉得,让山洞里那个傲慢的男人自生自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齐雪垂头丧气,转身想离开这扒皮的黑店,目光掠过堂内,却见通往后面熬药小院的过道帘子一掀,一道袅娜熟悉的身影过去。
“小……卢萱?”齐雪先是呢喃,也顾不上韩大夫在柜台后“哎哎”的阻拦声,拔腿就追了过去。
后院药味弥漫,卢萱正背对着她,将碗里黑乎乎的渣子倒进墙角桶里。
“你在喝避子汤?”齐雪冲动道,说完自己先愣在了那儿。
卢萱转过身见是她,非但不慌,反而笑得花枝乱颤。
“避子药?我巴不得怀上一个,好攥着某个人的心呢。”
她将空碗随手搁在石桌上,看着齐雪道:“只是一些滋补养颜的寻常汤药罢了。倒是你,这仁济堂的药可不便宜,你怎么摸到这儿来了?”
卢萱戏谑她:“该不会是……已经投敌了苏小姐,连工都不做了,专门来盯我的梢吧?”
话虽如此,她脸上却不是戒备,而是看热闹的兴味。
齐雪心中盘算,看卢萱熟稔自如的模样,恐怕是这地方的常客,她或许是不缺钱的……
“我不是来盯你的。我现在问你,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?”齐雪开门见山。
卢萱挑眉,越发惊奇:“哟,还真是来看病的?什么了不得的大病,值得你跑这儿当冤大头?”
“你别多问,”齐雪硬着头皮,“告诉我就行。”
卢萱粲然地笑:“你要多少,我这儿大概就有多少。”
“那好,”齐雪豁出去了,“借我五十两,我可以立字据画押,一定慢慢还你。”
卢萱看着她,自打二人重逢,这是齐雪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低眉顺眼的姿态。
她想通过立字据这样光明正大的办法找回点尊严,卢萱不稀罕,也不愿,五十两银子,给出去便是了。
“好说。”卢萱爽快应下,一把拉起齐雪的手腕,往前堂柜台走。
“韩叔!韩叔!我小姐妹来配药,她的银钱存在我这儿呢,可不是拿不出银子的人,您老行行好,别唬人,给她往好了开方子!”
齐雪被她拽着,尴尬地将山洞里那男人的情况又含糊地复述了一遍,只说是家里人遭了难。
韩大夫瞥了眼笑吟吟的卢萱,果真缓和许多:
“原来是替家人求药?秋汛以来,洛水里捞起来的、自己摔进去的,可不少。唉,总是有些人,自以为比老天还懂水性,岂知人力岂能逆天而行?”
卢萱在旁笑着接口:
“这我可不能同意您了,我就信人定胜天。若什么都听天由命,还要您这样的大夫做什么?不就是从老天爷手里抢人、改命么?”
韩大夫捋须哈哈一笑,显是受用。
齐雪听得心里头发冷。这两人谈笑风生间,天灾人祸、生死大事说得如此轻巧,彷如置身事外。
等她回神,韩大夫已笔走龙蛇,写满一张药笺,推到齐雪面前。
齐雪定睛看去,前面几味川芎、独活、威灵仙等倒还熟悉,但用量配伍与她跟着朱继瑜学的截然不同,霸道许多。
最要紧的是,方子末尾写着一味“溪藤”,她连听都未曾听过。
韩大夫唤来学徒领着齐雪去后柜抓药。卢萱推了她一把,示意银钱由她结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