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8章
而这“险”,便是甘宁!只要能突破其把守的彭泽-湖口锁钥,一举焚毁其水寨,便能暂时切断长江与鄱阳湖的连通,断刘琦大军粮道与后援。
一旦江上火起,刘琦军上下必然震动混乱,孙权或可趁此良机,有所作为。
而吕蒙深谙孙权此刻心境,是以他上前一步,面容沉凝,并无半分宽慰或虚言,直陈要害:
“禀吴侯,按前议,蒙已精心挑选百余名籍贯庐江、九江一带的死士,皆能操纯正北地口音,熟稔江淮商旅关节。”
“属下将其分作五批,装扮成贩运绢帛、药材、食盐的客商,持伪造的合肥、寿春关防文书,自牛渚以西,试图贴近彭泽水域,窥探其巡防漏洞,以备‘白衣’混入。”
孙权屏住呼吸,身体微微前倾,“结果呢?甘宁连胜之余,又闻我东西皆败,其麾下骄气可曾滋生?巡防可曾松懈?有无。。。。。。可乘之机?”
吕蒙摇了摇头,“毫无可乘之机!”
“什么?”孙权脸色一僵。
“甘宁非但毫无骄态,反似嗅到危险,戒备更严于往日!”
吕蒙语气沉重,“其巡江艨艟,不仅拦截盘问,更必令商船停靠指定水栅,派精锐士卒登船彻查。舱底、夹板、货箱夹层,乃至舵桨缝隙,无一放过。”
“对我等刻意安排的‘江淮商旅’,盘诘尤为苛刻,籍贯、货品、往来账目,稍有迟疑或对答不符,立即扣留。”
“五批人手,三批失陷,仅两批侥幸脱身回禀。据其言,甘宁水寨外松内紧,明岗暗哨,梯次巡弋,戒备森严。
“是以,主公欲使大队死士伪装商旅混入其防线核心,以如此看来绝无可能!”
“砰!”孙权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笔砚乱跳。
孙权胸口剧烈起伏,那最后一点希冀的火苗被吕蒙这盆冷水浇得彻底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焦躁和不解。
“为何?这究竟是为何!”孙权低吼道,像是质问吕蒙,又像是质问那冥冥中的对手。
“刘琦自江夏一路席卷至南昌,势如破竹!而我孙氏颓势,天下皆知!他甘宁,一介锦帆水寇出身,骤登高位,手握强兵,面对如此大好局面,非但不生骄狂,反而愈发谨慎如履薄冰?”
“这。。。。。。这不合常理!”
“这让我。。。。。我计何施!”
孙权实在是无法理解。
在孙权预想中,甚至在他渴望中,此刻的甘宁就应该趾高气扬,水寨日夜宴饮,士卒懈怠,巡防流于形式。
如此,孙权那些操练已久的死士,才能像毒蛇一样,悄无声息地潜过江雾,狠狠噬咬荆州水师的咽喉!”
“可现在,对面竟是一座毫无破绽的铁壁!
看着主公因计划受挫而方寸大乱、失望愤懑的模样,吕蒙知道,火候到了。
当常规的、预期的道路被堵死,才是非常之策得以被采纳的时机。
“主公!”吕蒙声音陡然提高,“那甘宁不骄,我便助他生骄!刘琦势大难撼,我便令他自疑!非常之局,当用非常之谋!”
孙权猛地盯住吕蒙:“讲!”
“其一,”吕蒙目光灼灼,“请吴侯自即日起,于宛陵城中,演一场戏。”
“从明日起,主公减少公开露面,郡府议事可称病不出,或交由吴太守主持。纵酒欢歌,赏玩犬马,甚至让府中姬妾招摇过市,挥金如土。”
“总之一切所为,皆向外界,尤其是向可能潜伏的荆州细作表明:孙权连遭重挫,心志已沮,锐气尽失,沉湎享乐,不足为虑!”
“此消息传至江北,刘琦闻之,或会轻视;甘宁及其久驻前线、渴望休整的将士闻之,紧绷之弦必懈!此乃‘示敌以弱,骄敌之心’!”
孙权脸颊肌肉剧烈抽动了一下,扮演一个丧志的昏聩之主,这对于孙权一心想证明自己的孙权而言,这耻辱远超阵前失利。
但吕蒙那句“甘宁及其将士闻之,紧绷之弦必懈”,直刺孙权心里。
是啊,若能让敌人放松警惕,这点污名,又算得了什么?
孙权闭目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:“可。孤。。。。。。便做这荒唐之主。”
“其二,”吕蒙趁热打铁,语速加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