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浊浪起初还在本能地抗拒、翻滚,但渐渐地,似乎被这种柔韧而有序、不带攻击性的力量所安抚、所梳理,狂暴的气息慢慢平息,变得……温顺起来。
最终,在两人紧密相贴的掌心之上,一道小巧却栩栩如生、散发着奇异和谐气息的水龙凝聚成形!
龙首部分清澈见底,宛如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,龙目灵动,闪烁着洛水之精的睿智与清冷;龙身至龙尾则逐渐转为浑厚磅礴的玄黄之色,鳞爪锋利,肌肉贲张,充满了黄河独有的雄浑力量与不羁野性。
清与浊,两种本该相互排斥的力量,此刻却以一种奇妙的、如同阴阳相生般的韵律共同盘旋、交融,散发出一种远超单独一种力量的、圆融和谐的强大气息,仿佛本就是一体。
“成了。”
河伯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与由衷的喜悦。
低笑着,那笑声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,带着满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。
他凝视着宓妃因全神贯注而微微泛红、更显清艳动人的脸颊,指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、自然而然地抬起,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鬓角那一缕被细汗濡湿、贴在肌肤上的青丝。
动作温柔,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珍视与迷恋。
“我的宓妃,果然天资过人。”这声赞叹,发自肺腑,不含丝毫往日的戏谑或算计。
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,以及那过于亲昵的姿态,让宓妃下意识地微微侧首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她还不习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,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子,漾开圈圈涟漪。
但或许是初次成功融合神力的些微波澜仍在胸间回荡,或许是方才他全神贯注的引导与护持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,她难得没有立刻摆出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颜。
宓妃垂下眼帘,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,只是轻声回应,声音虽依旧清淡如玉珠落盘,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客套与距离感,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、源自真心的认可:
“是水君教得好。”
这声“水君”,听在河伯耳中,宛如天籁。
他心头猛地一热,那股一直被理智强行压抑的情感几乎要决堤。
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,那清冷的眉眼,挺翘的鼻梁,以及那因为微微喘息而轻启的、如同花瓣般柔嫩的唇……
气氛在那一刻变得粘稠而暧昧。夜明珠的光辉仿佛也柔和了几分,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悸动。
这位黄河水君缓缓地、几乎是带着试探地,向她靠近了一分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。
宓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,身体有瞬间的僵硬,握着的手指尖微微蜷缩,却并没有立刻躲开。
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闪过一丝慌乱,一丝犹豫,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、带着些许迷惘的默许。
他的唇,最终没有落在她的唇上,而是在她光洁的额间,印下了一个极其轻柔、如同羽毛拂过般的吻。
一触即分。
带着无比的珍惜,与一种宣告般的温柔占有。
“累了么?”他声音沙哑了几分,带着克制的情动,目光却依旧紧紧锁着她,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丝反应,“今日便到此为止。我让人准备了北海的雪蛤羹,最是滋养神魂。”
宓妃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,指尖那残留的他的温度,让她觉得有些烫人。
她转过身,走向那铺着雪鲛绡的坐榻,背影依旧清雅孤直,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,却泄露了主人内心并非毫无波澜。
河伯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深、极满足的笑意。
他知道,有些东西,正在悄然改变。
如同春雪消融,虽缓慢,却势不可挡。
他并不急于一时,他有的是耐心,等待这朵清冷的高岭之花,为他彻底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