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妹。”杨明淮低声警告眼前的少女。
江映蘅见着少女身形微微瑟缩,但好奇眼神之下的算计却分毫不减,她脚尖后移,右手搭在腰间,眉头上挑着瞥过两人手眼间的动作,饶有兴致地观望身前的对峙。
“我当是没有说错?往日之中,兄长待我都如此冷漠,今日却如此热情招待外人,这位姐姐与兄长的关系定不一般。”少女面上虚浮着笑意,她娇嗔地反驳着杨明淮的提醒,左手轻轻扯动裙摆,便轻声蹦跶、绕着江映蘅走了一圈,停顿在二人中间,歪头看向杨明淮。
江映蘅嘴角一勾,露出凌然笑意望向满眼探究的少女,她眼神缓缓从少女的脸上移动,抬眼与杨明淮对视。见他面上尴尬,眼神中隐有怒意,她眉头点点身前少女,缓声开口说道:“是么?杨师弟不过是念在我千里迢迢送来信物的份上,招待一二罢了,可哪有什么关系不一般的说法。”
“这话就不对了,我可是要叫您一声小师叔祖的,这关系怎么就一般了。”杨明淮缓慢调整呼吸,平缓的语气之下暗藏波澜,他低头望向少女,“鸣玥还是被家里宠坏了,竟然这般冒昧。”
“我——”杨鸣玥再度开口,还未发生便被杨明淮一个冷眼瞪原地,她左右瞥视,双手紧紧攥着下裙,眼角泛红、嘴唇颤抖,“我这也是为了兄长着想!”
江映蘅抬眼瞥着杨明淮脸上神情,见他无动于衷,只是任着杨鸣玥在一旁落泪撒气,她叹气着从腰间掏出一张帕子,伸手递给眼前的少女,“一时玩笑话,杨师弟也不必如此严肃。”
“若只是一时玩笑话就好了。”杨明淮低声说道,唯有江映蘅修道之后才能听得这般细微的声响,“小师叔祖,我且带你去客房落脚;小妹,你回屋子歇息。”
杨鸣玥红着眼圈望向杨明淮,自顾自表演一阵,见他没有反应便气冲冲离开,只余见惯她这般举动的杨明淮在原地不屑冷哼,神情缓和后,侧脸与江映蘅说道:“由我带路?”
“那自然,杨师弟可是主人。”江映蘅微微一笑,跟在杨明淮的身后,去向一处东向的客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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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明淮带着江映蘅走进客房中,见着仆役只在外扫洒,便将微微敞开的房门阖上,表情中带上些歉意:“麻烦小师叔祖在此处立下阵法,目前来说,山庄内还是眼多口杂了些。”
“能有多大麻烦?”江映蘅在指尖掐出一道血痕,随手在桌上留下符箓。
“这下便好,”杨明淮找了处木椅落座,右手捏着鼻梁叹气,垂眼望着客房地板,言语间疲倦明显,“至于麻烦——多少还是先前的遗留问题,不过一介草莽人士组成的势力,就是有些名头又如何,又妄想着参合朝廷事务,这不是找死么?”
“朝廷事务?”江映蘅搭在桌上的右手轻轻敲击,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杨明淮,“是派别之争,还是?”
“就是那最不可参合的事务。自我下山之后,便一直在清理山庄中浑水摸鱼之人,只是有了家父开头,这上下心思活络,一时压不下,方才有了小妹这般冲撞的言语。”他靠在木椅上,双腿交叠,十指纠缠成网,置于扶手之上。
“杨师弟倒是大胆,怎还同我坦诚相待了?只是——”她缓缓说来,唇边笑意不变,“这又与我有何干系?”
“小师叔祖是当真不知道那位的动作?”杨明淮俯身向前,凝重地与江映蘅对视。
“谁?”
“自然是灵栖峰的那位江师叔祖了,还能是谁。听说那位可是将外戚孙家看管得如同看门恶犬,近期在官员之中的活动也多不安分,山庄之中心思活络的人物,不少都有同那位师叔祖手下势力搭话过。今日见着小师叔祖的面庞,想要参合这类事务的,巴不得你我二人关系越紧密越好。”杨明淮细细解释道,失去了室外的点点微光,他眼下漆黑更是明显。
“……我倒是许久没有关注江家了,难怪、难怪,这便是杨师弟特意要我布下阵法的原因?”
江映蘅叹气一声,她倒是不曾想到这点,怪不得杨明淮面色如此难看,便是半点客气话都装不下,恨不得直接当着她的面将杨鸣玥赶走。她见着杨明淮疲倦至极的神色,心中更是感慨,若是这般险峻境地,家中人人妄想参合谋逆之事,也难怪杨师弟如此急忙下山了。
“是了,小师叔祖自行决定是否要在晦明山庄小憩一阵,若是赏我脸面,愿意在此地逗留,我……”
江映蘅摇头打断了杨明淮的话语,眼神中是清澈的明了,“我留在此地越久额,你便越难扯开关系。你便是有十足的理由,也只会在诡辩之中成为他们的同类人,更难以应付他人的强词夺理。”
若是杨明淮可与江家人深交,谁能说得准他没有这种以武犯禁的谋反心思?人心一旦滑坡,便无可挽回地奔向低谷,纵使他有千万般理由,也难将魍魉清理干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