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若白色的星子藏在绿色的天幕中,淡浓起伏的香气甜蜜,却不能时时掩盖住药味,似是苦菜加了糖调味。
青石路上横陈着许多病人,因为没钱看病买药,也不能回家传染别人,他们就睡在医馆外的街道上,或咳嗽不止,或出血遍地,或昏迷谵语。
这片街头巷尾早就被划分成了瘟疫病人专门居住的区域,以一道沟渠相隔,没有几个健康的人敢过桥来。
遍地哀鸿遍地血——祁阳拉着车队回黄氏医馆的时候,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。
有二十大车药材在半途瘟疫最严重的地区就被她卖掉了。车队走得也很快,路上没耽搁什么时间,但依旧没能赶上。
黄觞大夫这些天早已焦头烂额,把煮过的药渣反复煮了给病人喝,但药渣都快煮成白开水了,也搞不到更多药材。
他听说祁阳拉着药回来,不由得老泪纵横,夺门而出。
众人早听说小东家去谋药材了,心道要是能再弄到三五小车药材,已然救大命。
谁知她弄到这么多,想都不敢想,城里所有人一时间欣喜若狂。等祁阳一跳下车,黄觞抹了眼泪,拜谒道:“小东家,菩萨转世啊!”
祁阳本来弄到药材时挺得意洋洋的,但半路见到这么多黎民百姓病死,就再笑不出来,眼下也并不激动,只等他起身,问:“治好了几个人?”
“洗生花还没来,已经死了一百五十多个……”
女孩呆滞,说不出半句安慰话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,这才使唤镖师们联合医馆众人一起搬药材去医馆的仓库和地窖,多余装不下则放她家宅院里。
黄觞的医馆到巷子尾这片都被县衙划分成了病区,祁阳的街坊邻居都锁了家门暂且搬走。
女孩直接拿些钱去找几位愿意出房子的邻居,把他们的房子买下,快速过地契,自己拿着碎墙的大锤头,一锤头在墙边砸出洞,把几座大宅子连通,成了个大仓库。
饶是如此,也装不下,黄觞又把一个城内的空粮仓钥匙给了祁阳,道:“县丞夫人给我的,说有些病人可以送来那里,我没用,你拿去装吧。”
祁阳最后把能囤药材的地方囤满了,连家里原来种花的院子也不放过——大黎离开,这些花也早谢了。
月亮此次没和女孩一起出门。它很聪明,守着家里还每天来黄氏医馆瞅两眼,甚至帮黄觞送信笺给死者、病危者的家属,通知他们做好准备。
女孩归来,它急忙飞来蹦地落在她脑袋上,“咕咕咕”三声——问她怎么样?
祁阳摸了摸猫头鹰,很快道:“月亮,这里交给你看守了。”
“咕。”它答应。
祁阳露出一丝丝微笑,很快出门帮众人一起搬药材。
镖师张七他们早在前些天就发现这位“小东家”不怎么吃睡,眼下更发觉她力大无穷,心道此女恐怕身份不凡,倒也更相信了是她把他们从熊口下救回来,卖力地帮忙。
这些药材的到来实在是过于振奋人心,死寂的街道热闹起来,许多病情不重的病人、茶馆来跟小东家干活的伙计、药馆的学徒、愿意助灾的仁人志士全都动起来,搬药、点货、抓药、煮汤。
不出半日,病患们就全都喝上了浓稠的救命汤药,缓过一口气。
天色彻底昏黑下来,祁阳眼瞅着这些药材都被放仓库里了,买了好锁把门全部拴住,这才对镖师们抱拳道:“多谢各位,我已经安排一个伯伯家里弄了热水和饭食,你们洗个澡,休息一晚,就可以回宁州了。”
张七却道:“救命之恩,我们不能光帮你拉拉货就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