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救女子们平安归家后,纷纷与家中细说被解救经过。当晚就有人提着鸡蛋赶往酒楼聊表谢意。酒楼几人听罢,这才知道他们东家消失原委,以及救人始末,无不心头震撼,啧啧叹谓。
次日酒楼开门之时又见门前多了几箩菜蔬,晌午又有人提了鸡、鸭上门,感谢东家善举。还有人上专程登门前去于府拜访,就为能当面与她道声谢。
一来二去,坊间百姓都听说了此事,永乐楼口碑越传越广,平日酒楼生意便不错,如今更胜从前。
于府,天色全黑了下来,窗棂外树影静染一片浓墨,房内烛火昏黄,暖灯映在案前,熏炉散着袅袅青烟,熏着安神芍芷香。
肃颐一手撑额,另一手指尖轻翻书页,墨发披散垂落手边。
昭雪轻步走入房内,见主子垂眸静读,睫毛微颤,烛光映照在她高挺鼻梁之上,整个人沉浸在静谧中,不忍出声搅扰,拈着信封的手一松,静静垂眸静候,不发一语。
时光悄然,直至扫完末页,这才合上。
肃颐打了个哈欠,不经意抬帘,惊觉不知何时昭雪已至身前“何时来的,怎不出声?”
她飞快瞥一眼主子“见小姐沉浸书中,昭雪不敢贸然惊扰”话音刚落,将信放于案前“小姐,大兴来信”
闻言,倦意顿然消失,未及多语,立即拆信目览——主子,商铺已定,萧府一切正常,大小姐每日闺门紧闭,对外称抱病在身不便见人。属下暗探多日觉得有一事蹊跷,大小姐偶有戴面纱似要出府,却每每都叫府里姨娘撞见,痛斥大小姐不守规矩便撵回屋内,老夫人来探又道身子抱恙……”
她默默起身,移步至白釉灯盏前,右手轻轻抬起,引燃信角,火光扑闪扑闪映在面容上,露出几道长而浅的疤痕
“将春扶唤醒,今夜回缈仙谷”
昭雪走后,肃颐伏案在纸上留下几行字。几人趁着夜色便离开了于府,马车晃晃悠悠一路朝山间,颠簸而去。
暗处人影微微一动,隐入夜阑。只留满院沉寂。
昼夜轮转,天微亮,忽的外头一阵嘈杂,肃颐撑开疲惫的双目,两眼呆滞眨巴两下,凌晨到的谷里,还没歇过劲来。听着外头动静,她屏息片刻,细听似是起了争执。当即起身抓过凳几上的面具,正要开门,就听外头大嚷道“先前跟的一个主子,她会不知!”
“我自知对不住你,你怨我恼我也在情理。却不能怨冬抒,自你下山后,她每日悉心熬汤、换药这份情墨影实在负不得”
“你这话是说负她不得,负我就成?我春扶连怨都不能怨了!”
“你怎会这般想我,我自是无意负你……若你愿意,墨影会对你负责!”
听到这里,肃颐不自觉蹙起了眉。
猝不及防间,只听“啪”一声脆响。春扶咬牙道“好啊!你这话叫我好清醒!原以为是冬抒有意为之,是我想错了,此事错只在你,没了手连嘴都丢了,与她不会推辞如今与我装模作样什么”
“我如何推诿的了,冬抒也是一番好意”
“既领了人家的恩,好生对她就是,如今还来寻我惺惺作态干什么?”
“……我自知有愧于你,你对我有情,我来寻你就是看看能否商议个两全之法”
春扶急忙打断“什么两全,我看全的是你!是我春扶眼盲心瞎了!别说了!今日起我们一刀两断!你们之事与我无干系!”话音刚落,叮铃哐啷几声,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发出动响,急促疾奔而去。
过不多时,外头没了声,她这才打开门,轻叹一声抬步朝外头走去,忽的瞳孔微缩,脚下顿停——原以为没人了,不想墨影忽而直起身子,掌心还摊着碎玉。
她耳根霎时一红,神色浮出一抹被抓包的局促。
墨影颔首施一礼“夫人!”
闻言,肃颐故作镇定应了声。却见他动也不动,垂眸立在院门外。她眉梢一挑,上前打开院门,沉吟片刻,压沉了声问“还有事?”
墨影面色恭敬颔首“回夫人,主子前几日传书,叫我护好夫人!”
肃颐目光缓缓扫过他面颊,眉峰未挑,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分,笑问“你主子如今在何处?”
墨影犹豫片刻“大兴”
她唇角凝着,默了好久,忽而仰起头四处张望个遍,眸中划过一丝讽刺“这山清水秀之地有豺狼虎豹出没?”
“属下不知!”话音未落,偷偷瞄一眼肃颐,却见夫人面具底下的眸子恰巧似笑非笑锁着自己,当即吓得冷汗涔涔。
肃颐冷睨一眼,再不做搭理,绕过他径直朝山头走去。
待到行至山巅时,眼前倏然疾跑过一道小小身影——小玄踮着脚尖,左手掖着竹编簸箕,右手拈起簸箕里头草药,指尖在榫卯晾药架上拨弄,小脑袋左右来回晃动。
见状,肃颐心头阴郁一扫而光,忍不住扑哧一笑。
小玄听着动静“噫?”立即瞥向不远处,待看清来人,冲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“颐姐姐回来了!”
肃颐缓缓蹲下,指尖轻捏在她腮颊,掐起软乎乎的团肉“小玄长胖了”顿了顿“还长高了”
小玄笑了笑,随后牵起她的手仰起巴掌大的脸咧嘴“姐姐来寻师傅?他老人家在屋内睡大觉呢”说着将她领到茅屋前,蹦蹦跳跳进去通报。
片刻,苍老的声音自里头飘了出来“进来吧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