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日萦绕在心里的谜底似乎逐渐浮出水面,莫非在自己受伤的这数日里,慕容瑜百般体贴、万般迁就,皆是掩盖不良居心的缓兵之计吗?
荒岚只觉四下寒凉,若慕容瑜当真想要他的性命,那日就应将自己丢在那人迹罕至之处,何必大费周折将他救起。
可这暗影阁的消息数年来还从未出过错,要么。。。。。。就是有人躲在暗处,欲搅乱这一滩浑水。
杂乱的思绪里,荒岚一双星眸陡然锐利起来:不论幕后之人意欲何为,这件事他定要亲自调查。
至于阁主失踪,更是件当仁不让的大事。荒岚抵着额头,隐隐担忧那老头的近况。
少顷,他远远地听见了慕容瑜不疾不许的脚步声,急忙将纸条塞到袖子里。下一刻,慕容瑜果然在院门出现,手里还端着个熟悉花纹的碗,连带着那股浓厚的药味。
荒岚看见那东西顿时舌尖发苦,他微微闭了眼,勉强将心神从那纸条上收回。慕容瑜却直接将药碗递至他跟前,道:“趁热喝。”
眼瞧着这飘渺的热气逐渐自碗中升腾而起,荒岚苦着脸将它放至一旁:“太烫了,我待会再喝。”
慕容瑜见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不由挑了挑眉,不置可否。
是以荒岚稍稍心虚,他自怀中摸出个鼓鼓囊囊的绣囊,将其中银两全数倒出,在桌面上铺了白花花的一片,正是吕亦安此前所带的钱财。
他笑着将这黄白之物朝慕容瑜跟前推了推:“这万两诊金,我可算结清了。”
慕容瑜微阖的眼眸睁大了些,似是有些讶异,随即蹙了眉,又将银两推回去:“你我之间,何须客气。况且,你于我早已有救命之恩。”
他说至此处,稍稍沉吟片刻,径自离开了。荒岚瞧他若有所思的样子,也不打扰,只瞥了眼黑乎乎的汤药,趁人不在狠下心来将这东西泼到窗外背阴处,可算解决了这苦汁。
他心下松快,想来偶尔少喝一剂应无大碍,他实在被这汤剂苦怕了。又候了片刻,慕容瑜清俊的身影便从门外转了过来,还带着个小巧的红木匣子。
还不待荒岚发问,慕容瑜已近前将这匣子打开,里面累着一沓整齐的银票。慕容瑜的眸光蓦地柔和下来:
“阿岚,你出门在外,少不了用钱之时,我替你把这些银两换成易于携带的银票,你途中也能少些负担。”
说罢,他将银票尽数取出,又装回了先前的绣囊里。
荒岚怔怔地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下翻飞,原本空瘪的绣囊竟又鼓鼓囊囊起来,此时却又听对方笑道:
“这些银两我便收下了,以作诊金。”
荒岚这才如梦初醒,见对方把银两皆纳入了红木小匣中,急急出手阻止:“不可!常言道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这般行事,岂非令我失信于你?”
慕容瑜暗想,虽说荒岚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客,却也对信义一道颇为敬重,当下便敛了先前生出的一点不虞,只静心劝道:
“阿岚,如此你便见外了,这诊金你在我这里已结清。眼下这些银票,不过是我作为挚友,为你远行备上的一点薄礼。”
话说了半截,见荒岚仍是痴痴呆呆盯着那小匣未曾回神的样子,慕容瑜不免起了点逗弄的心思:“莫非是头一回见银票?怎么眼神落到上面竟不走了。”
哪想荒岚竟也认认真真答了:“并非初见,只是我粗略一看,这些恐怕已不止一万两。一时心中感慨,小玉果真豪气,我与你相识不过数月,便得你如此厚礼相赠。”
“不说萍水相逢之人,便是私交甚笃、整日自诩高风亮节的所谓侠士,都没你这般待人之心。”
荒岚低叹一句:“救了那水灾不过几日,想来山庄的银钱已用了大半吧。”
见慕容瑜面色凝重,荒岚心知他定要坚持到底,遂想了个折中之法,又将绣囊的银票取出一半,往那匣中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:
“若真让我白白揣了你这么多钱财,不说你睡不睡得安稳,我定是辗转难眠的。不如你我各持一半,权当安一安我这做挚友的心。”
慕容瑜蹙了眉,还欲再辩,谁料荒岚已强硬地将这红木匣子塞到他袖里:“若你还要再三推辞,那便是拿我当外人了。”
他已出此言,慕容瑜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,他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,因此勉强应下了。
二人又如往常一般做了复健,时间便如流水一般淌了过去。
天色已晚,很快便到了就寝的时辰,荒岚这几日仍是住在慕容瑜屋里,二人以往讲几句体己话,荒岚便无知无觉睡着了。
谁料今日他们交谈了片刻,荒岚预想中的困意却是迟迟不曾到来。即便如此,他也只是背过身去,收敛了气息,佯作睡熟之态,并不想翻来覆去打搅慕容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