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知雪目光落回手上东西,几个匕首的握身处,共同刻着枚极小的徽记,他借个弟兄的贴身短刀,扒拉开那些骨头,露出最底下压着的肉,那皮上有处黑色刺青,像只抽象星形,不过是颗六角星,与匕首上一至。
这非大崇军中的制式,也不是江湖常见的门派标记。
“全部拿下!”深知雪把这些匕首用布包裹拿起来,其他骨肉递给康茂。
康茂接过看眼后,吓地觉得这东西烫手,赶忙递给陈阿花,嘴里直道:“小花你、你、比较懂,你看看……我、我去逮人了!”
说着,巡卫扑上去,掌柜瘫软在地,两个伙计同样被按倒捆缚。
深知雪来到脸色凝重的陈阿花面前,“怎么样,这些是什么?”
陈阿花抬头:“是人。”
“人的骨头和胸腔的皮肉组织,这程度,不排除是那具私盐贩子身上的,剁得太碎,少几块轻易也发现不了。”
深知雪点头,“你务必把它们收好,切记别被人瞧去。”
街上行人远远地围观凑热闹,指指点点。
“官爷闹得威风大,不知可否离我这漱玉坊门前远点,不然奴家生意可不好做啊~”
忽地,有道阴柔的嗓音从头顶哪处穿过熙攘,钻进深知雪耳中。
惹得人纷纷仰头,寻找声音的来源处——
漱玉坊的二楼雅间,有位涂着粉黛的男人,软坐在长窗大敞的沿边,身子仿佛没骨头似得懒惰依靠,白嫩的小腿抵上窗框,指间捏着烟斗,抬起时衫袖滑落,露出半截绣红花刺青的小臂,微张起涂胭脂的唇含住烟嘴,吐出的雾氤氲眉眼。
漱玉坊可以说是白虎街的著名建筑,实则也是花街柳巷,但与醉花楼不同,这里的绝代佳人,多是男性,学得那些勾栏做派和女妓没差,专门为满足某些特殊癖好的群体而建造的男院,亦可服侍男人,自然也服侍女人。
去这地方可不算光彩,男人面子挂不住,女人又遭人耻笑,所以平常门前冷清,可里头一点不清净——下有百姓关顾,上有朝中权贵宠幸。
其实对他们而言,这里的男人伺候的更让人舒心,毕竟男人,更懂男人……
而这漱玉坊的头牌,便是貌美近妖,懂习武弄剑、熟歌舞弹唱,号称长安第一男妓,花名“晚香玉”。
深知雪微抬头,望着上面坐着的晚香玉,是他老早之前的旧友,当初让池咏潭这个混球带着认识的,所谓“不三不四”的人。
平常二人没什么联系,仅是深知雪大婚时,他给深知雪送过礼:两个男人之间的春宫图,还有两罐……散发不明异香的膏体。
深知雪切换嘴毒口吻:“现在头牌这么闲情吗,不在房里待着练曲儿,跑出来凑热闹。”
晚香玉勾唇,“分明是官爷非要把热闹弄到牌匾前,奴家算半个东道主,岂能坐视不理呢。”
“官爷气焰如此之大,何不来我这漱玉坊稍歇片刻?”他眼波流转,烟斗指着深知雪,依旧是那股酥软的调子:“前日收拾库房,从中寻出坛‘春江雨’,奴家瞧官爷眼熟,似昔日旧人,才特意相邀,何不与奴家击鼓传花,败者衔杯?”
春江雨可并非什么美酒佳酿,仅是作为私下与京墨雨在特殊情况下代指的暗号,他本身是京墨雨的局外人,平白无故提起,绝对有古怪。
深知雪神色未变,顺着话头,“我说当年那好酒怎得不翼而飞,原以为是池大馋、池二贪,不想竟被你这雅贼藏去。”
落在各位眼里,深世子风流,竟被坛酒勾起个兴致。
深知雪回头,装似认真地询问他们的意愿:“去吗?”
众人:“……”
彼此大眼瞪小眼,彻底沉默了。
“不不、统领费心,咱不累。”康茂聪明地将其余人想说的话提及,手上压着吓破胆的掌柜尴尬笑笑,“还得把人给押回去呢……咱就不掺和了。”
深知雪当初大婚这事在长安城传扬开,人尽皆知他是断袖。
漱玉坊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,毕竟他娶的媳妇就是男人,还怕进这里?但他手下的弟兄可不是,有的甚至已是娶妻的那批,对此更是唯恐避之不及。
深知雪再三嘱咐:“把车上的东西搬回去,把他们三人绑好,看住别让得空自尽,若有谁要人,别给、别见,诸事等我回来再做定夺。”
“统领放心。”康茂承诺,手上绑人的动作不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