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草原一入夜就和白天全然不同,寒风从四面八方袭过,刮着枯黄碎叶冲向天际,沙土腥臭的气味直冲宋临安的鼻腔,全身上下的剧痛都在提醒他处境不妙,得赶紧逃走,可是他却提不起一点力气。
他的身上压了好几具已经变得冰凉的尸体,将他从头到脚掩盖起来,即使附近有许多纷杂的人声都没能发现他的踪迹。
“&%%&!”
一大串宋临安听不懂的和朔话由远及近,还夹杂着阵阵马蹄声,那些人的音色很粗,和宋临安带出来的王府护卫们的腔调完全不同,这让小心翼翼趴在尸体堆里的宋临安再一次悬起了心。
他从王府带出来的护卫只有八人,加上相月、相阳两名小厮和萨仁,也不过十一人而已,并且他和相月都不会武艺,相阳只会一点拳脚功夫。
而宋临安现在身边只有五具尸体,相月、相阳在逃跑的过程中和他走散了,萨仁为了掩护他的行踪带了大量追兵去了另外一个方向,宋临安手无寸铁,一旦被那些人发现,他很快也会变成这尸堆中的一员。
衣服被冷汗湿透,身边冰凉微硬的尸体让他不敢动弹,宋临安匍匐在冰冷腥臭的沙地中将呼吸都降到了最低频。
周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心中无比绝望。
早知道就不亲自去送物资了。
宋临安一边后悔懊恼的同时,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这群人不会发现他,而他只要在这里坚持下去,桑兰一定会发现他不见了。
事情还要从宋临安从青稞宴上返回的时候说起。
他将那车物资送到之后就没有过多停留,因为天色将晚,回王府又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,萨仁赶车的速度很快,宋临安即使有些困意,但因为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,他也没能真的睡着。
迷迷糊糊间,宋临安只觉得身下的座位突然一震,相月、相阳和萨仁的呼声同时响起,他还没来得及还睁开眼睛,就被一股大力撞得直接飞出了马车。
天旋地转中,宋临安看见马车四周出现数不清的黑衣人,紧接着他就狠狠地摔在地上,好在地上草皮丰厚,他这一摔除了后背发痛之外就没有别的伤口。
相月和相阳也摔得很惨,但都第一时间爬起来赶到宋临安身边,一左一右护着他。
萨仁和其他八位王府护卫将宋临安围在身后,个个手持长剑瞪着四周的黑衣人。
宋临安被这一摔,瞌睡也摔没了,拽着相月的袖子低声问:“怎么回事?”
“二爷,我也不清楚,这些人突然就冒出来了,萨仁大人都没来得及反应,我们的马车就被他们撞烂了。”相月也不知道刚刚撞到了哪里,额头上鼓起来一个大红包,看起来颇为可怜。
宋临安只好从地上站起来,看着萨仁和那些黑衣人交流。
只是他们说的都是和朔话,宋临安听不懂,只能从萨仁的表情中猜测他们谈话的内容,可是萨仁脸上的情绪波动很小,冷硬的侧脸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就在宋临安在心中暗自想办法的时候,围着他们的那群黑衣人的首领突然用蹩脚的大雍语说道:“宋公子,百闻不如一见,你确实十分美丽,甚至比我们部族中许多姑娘还要美上几分。”
宋临安:?
宋临安无语地看向那人,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,心道这人有病吧,这种时候了还要提一嘴他的长相,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和朔人的脑回路。
不过下一秒他就听懂了。
那首领停顿了一下,邪笑道:“可惜了,你不是女子,否则将你带回去,估计我的族人们都会为你痴狂。而现在嘛,他们都用不上你,只能请你去死了。”
宋临安只觉得一阵恶寒爬满全身,下一刻,首领微微抬手,四周的黑衣人便蜂拥而至。
萨仁厉呵一声,和其他护卫们同时拔出腰侧的长剑护住宋临安,在人群涌上来的最后一刻,宋临安看见的是隐没在人群之外的那位黑衣首领。
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异常熟悉,他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只是宋临安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,他被相月和相阳两人拽着拼命往萨仁挤出来的缺口处跑,王府的护卫们几乎能以一挑十,但也架不住黑衣人的数量繁多,打的他们几乎是节节败退,好几个人的身上瞬间就见了红。
“我已经给殿下报信,宋公子只需要坚持到殿下过来即可。”
萨仁斩掉身边数人的头颅,泼溅的热血洒了他满头满脸,那张深色的面孔被血糊满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。
不仅如此,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,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液,哪些是敌人的血液,一身灰黄色的长袍俨然被血浸透,衣摆边缘都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血珠。
宋临安被他保护了一路,被萨仁精湛的武艺折服的同时,也深深地担忧起自己的处境。
他们一行人突破了那群黑衣人的包围,期间萨仁还抢了三匹马,和几个护卫一起带着宋临安骑马突围,但是对方人数太多,追他们太容易了,以至于现在那群黑衣人几乎是以猫捉老鼠的心态在他们身后跟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