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篇祭文,本就不是写给你看的。”苏墨清见牧晓盯着手中祭文出神,轻搭了一下她的肩头,“既然该看的人已看到,没表现出什么异状,现在又问出了撰写者……”
“就该放下了,是么?”牧晓将祭文在桌面上铺平,闭了闭眼。
“我的意思是,若是真想知道,明日就是太皇太后的百日祭。不如按你所想,和这位崔太妃见一面。”声音从斜后方传来,内容却不是她料想中的。
牧晓转身看向他,扬眉道:“百日祭……这就奇怪了。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?还赞成我进宫直接问?”
“要是这篇祭文就是想引我去找她呢?”
“知道是故意引你的,你就会不去么?”苏墨清反问她。
牧晓轻笑道:“认识太久就这点不好。我想什么都藏不住。”
“有什么需要藏的?”苏墨清理了理手头文章书籍,随手放到一旁桌案上,“在外来回算计、应对还不够累么?要是回府还要这样,还有什么时候可得清静?”
“如果你想知道我对祭文中那段的看法……大约与你听到暮药师指我弑父时差不多。”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
牧晓与他静静对视几瞬,缓缓卸下心中绷紧的那根弦,向后一靠:“我知道你不会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我知道你不会信他们口中与笔下的。我只是需要防备、需要紧张的事太多,一时没习惯,就像三四年前那样,有人始终会信我。
祭文中那段,正读下来,提及的是太皇太后生平,赞其与皇孙一辈相处融洽、与先帝后共尽教养后辈之责;但若是按反义读,实际上在暗指太皇太后助皇孙一辈谋害先帝后,共吞天下。
这是崔太妃的无心无用之笔,还是真实意指?她真的知道什么,还是仅仅这样推断?
又或者这祭文只是崔太妃在宫中闲来随手挥就,本不用反读?
只是我……我在踌躇,我在煎心,只是因为我实际上,问心有愧、做贼心虚。
而这样的我,你大约从未见过。
牧晓仰头看着房梁沉默半晌,突然开口:“崔太妃的祭文反读,不是完全没有道理。”
“上次问你知不知道先帝后的离世的真正原因,你说‘不知’,其实让我松了口气。”
“你在仁寿宫中时,说暮药师谋害先帝,惊到的大约根本不止暮药师。”牧晓偏头向一侧,轻声道,“还有当朝帝后。”
如果我在的话,还得加上我。
“先帝看似算无遗策,实际上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短板——凡事都喜欢提前准备,行事隐秘小心,力求万无一失。”牧晓缓缓抬起手,低头将面容埋进自己的掌心。
但这个动作并未持续太久。
几息后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牧晓将手撤下后,弯唇笑了起来:“有句话,我从未说出口过。”
“你说他眼拙,我其实很高兴。”
“因为我恨他。”说出这句话后,仿佛扼住她脖颈的无形之物被猛然抽走,她感到一阵畅快,笑得更加灿烂,又缓缓补上一句,“从很小的时候起,就是这样。”
“比你认识我还要早一点。”
“到现在,看到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牧崇佑,我还是会下意识不亲近。”
“奇怪么?”牧晓看起来像是在笑着问对面的人,“他在你们眼中,对我很好吧?”
从丞相府里备受宠爱的二小姐,到皇宫中最不受拘束的公主,再到出宫开府、封地、自主婚嫁的密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