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年2月14日,情人节。
但在雅加达,这一天没有玫瑰,只有硝烟和鲜血。
香格里拉大酒店,总统套房。这里已经被改装成了临时的战时指挥部。
我站在落地窗前,俯瞰着这座正在死去的城市。
从这个高度看下去,整个雅加达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。
城市上空不再是蓝天,而是被厚重的、带着油腻感的黑烟笼罩。
那是无数燃烧的轮胎、汽车和店铺共同制造的裹尸布。
远处,原本繁华的中央商业区此刻火光冲天。
透过望远镜,我能看到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像黑色的蚁群一样蠕动。
他们手里挥舞着砍刀、铁棍和燃烧瓶,像疯狗一样冲进每一家挂着中文招牌的店铺。
玻璃破碎的声音、绝望的尖叫声、暴徒兴奋的狂笑声,即便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,依然隐隐约约地钻进耳朵里,让人背脊发凉。
印尼盾的汇率已经跌破了10000大关,整个国家的经济体系彻底崩塌。
饥饿和贫穷剥去了文明的外衣,露出了人性中最丑陋、最原始的兽性。
“老板,刚才又有三家印尼银行宣布破产。”
林小冉坐在电脑前,脸色苍白。
她虽然习惯了数字上的杀伐,但这窗外地狱般的景象还是让她感到生理性的不适,“我们的空单利润已经……无法计算了。现在的印尼盾就是废纸,我们手里的美金就是上帝的入场券。”
“收网吧。”
我转过身,不再看那惨烈的景象,“把所有的利润换成黄金和美金债券,随时准备撤离。”
“是。”
就在这时,放在桌上的那部红色卫星电话响了。
那是赵建国部长的专线。
“小陈,是我。”赵建国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沙哑,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嘈杂的吼叫声,“你现在还在雅加达?”
“在,赵叔。”
“有个十万火急的任务。”赵建国没有废话,“在雅加达老城区,有一位叫叶文通的老先生。他是著名的经济学家,也是我们要争取的国家级智库专家。他被困在家里了,当地的使馆力量进不去,外围全是杀红了眼的暴徒。你离得近,能不能……”
“地址。”我只回了两个字。
“草埔区(Glodok),延安路13号。”赵建国顿了顿,语气变得格外凝重,“还有,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孙女,叶灵。那孩子……有点特殊。”
……
半小时后。
三辆经过改装的防弹越野车冲出了酒店,像钢铁怪兽一样撞开了沿途的路障。
开车的是唐红豆,我坐在副驾驶,手里握着一把这就地取材搞来的AK-。后座上是两个苏西洛派来的特种兵向导。
越接近草埔区,空气中的味道就越发令人作呕。
那是丁香烟、烧焦的橡胶、腐烂的垃圾以及浓烈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——那是死亡的味道。
街道两旁,原本整洁的店铺此时只剩下焦黑的框架。地面上满是碎玻璃和散落的货物,甚至还有……残缺不全的尸体。
一群暴徒正在围攻一家金店,铁卷门已经被撬开,他们像丧尸一样往里挤,而在不远处的巷子里,几个女人正在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“撞过去!”
我冷冷地下令,眼神没有一丝波动。在这种环境下,仁慈就是自杀。
红豆一脚油门到底,越野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,巨大的防撞杠直接将几个试图拦车挥舞砍刀的暴徒撞飞出几米远,鲜血瞬间糊满了挡风玻璃,然后被雨刮器无情地刮去,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痕。
“到了!前面那栋红砖楼!”向导喊道,声音都在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