丰堆叔并不觉得讨了个没趣。
“花今天可家来?”
“今天才礼拜四,花咋能家来!”屋里的女人又尖声冲他。
男人并不觉得屋里的女人是在冲他,因为这是几乎每天都上演的一出程式化的活剧,台词都是固定的。花是他们的女儿,在县城一所中学住校读九年级,强是他们的儿子,在附近一所小学读六年级。
“噢噢。”丰堆叔好像明白了,“俺忘啦,今年要到8月份,学校才放假。”
他哗啦啦洗好**的全身,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,用眼打量一眼自己强健的身体,然后大步流星走进屋里。
屋里的光线比明亮的室外略微有点暗。女人像每天一样,正在窄小的厨房里忙活晚上的餐食,热得一头一脸都是汗。她上身穿一件花布小背心,下身穿一条褪了色的猩红色三角裤头,头上用红皮筋扎一个独辫子,她个子不高,但腰身细长,显得小巧玲珑。
照往常惯例,健壮的男人走进屋,听见厨房里有动静,便径直去了厨房。他靠在厨房破旧的门上,从背后看着正忙活个不停的女人。看到女人的时候,他的下身立刻膨胀、舒张起来,并且照例精准地对准着女人的背影。
“回来啦?”女人即使不回头,也知道身后的状况。
“今天咋样?”女人接着说。
“搞到头十二三十斤。”
丰堆叔听到这个话题,有点兴奋,这是他今天一天的渔获,比往日要多不少。头十二三十斤,是当地的一种说法,就是一二十斤、又接近三十斤的意思,理解成“二十多斤、不到三十斤、但远超过十几斤”比较靠谱。
“噢,那今天是搞到不少!”女人闻说很是高兴,又带上一句说,“下学期开学,俩孩子要交不少钱。”
女人说着,忙里偷闲,回过头看一眼男人。
她一眼看见男人剑拔弩张的下身,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。
“又来啦!”女人表面嫌弃道。
“俺不就好这口!”
男人疾步上前,从后面把女人连奶子带胸脯箍住,下身把女人抵得贴在厨柜上。
“得,得,俺把煤气关掉。”
突然,女人尖叫起来,比她平常的嗓门还高、还尖。
很快,男人抽身出去了,光**身子,大步流星地走到院里的水池前,开了水龙头,用水冲洗大汗淋漓的身体。女人手仍撑在小饭桌上,喘了一会儿气,像是想起了事情,赶紧直起身,用手捂着下体,像罗圈腿那样走着路,走进了窄小的卫生间。
“俺得赶紧把鱼去卖掉。”她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。
说话间,女人已经从卫生间出来,脸洗得干爽爽,头梳得利利索索,眼上画了淡眉,嘴上涂了口红,上身换了一件鱼肚白的干净短袖褂,下身穿上了一条老枣色长裤头,手里拎着一把遮阳伞。她一边急火火地出门到院里,把鱼篓里的鱼拎进一个小三轮车里,推着往院外走,一边回头对正在擦身体的男人说:
“听人讲有人往河里放生,还有放蟒蛇的,你下回小心点!”
男人心不在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可听见了!”女人不放心,临出门又回头厉声叮嘱道。
“俺知道。”男人说。
“给俺五块钱。”
男人已经穿上了裤头和短裤,一边用毛巾不停地擦头,一边用命令般的口气说。
女人愣了一愣,想起来这是几乎每天固定的程序,于是刹住三轮车,收了遮阳伞,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花钱包,在里面翻找,找到几张五元纸币,挑了一个破旧的,往院里的水泥地上一扔,再把遮阳伞撑开,用劲把三轮车蹬起来,头也不回地往菜市方向去了。
半小时后,丰堆叔穿着干净的背心、短裤和拖鞋,出现在县城城南洄河景观带大桥下乘凉的人群里。这里是两年前才建成的市民游乐地,以前县财政没有钱,这里就是靠近南城的一条荒河,这几年县里手头宽裕,就把这一段河岸建成了景观带,地上铺了透水砖,平坦的地方建了个小广场,方便大妈大姐跳广场舞。越河而过的大桥下面,搭了一些水磨石台子,供人们打牌、休息,夏天的傍晚,小县城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乘凉地了。
丰堆叔往人堆里一凑,就有牌友招呼他。
“老输,又来啦。”
叫他“老输”,一方面是谐他姓名里“叔”这个音,但主要是说他“掼蛋”总是输,很少有赢的时候。这是牌友们给他起的外号。丰堆叔辛苦一天,也就每天晚饭前这一两个小时,好这一手,来大桥底下见见牌友,跟人说说话,放松放松。
不过,丰堆叔也是有分寸的人,他打牌是有底线的,大桥下打牌不准赌钱,大伙只图个娱乐,但茶钱要输家来付。丰堆叔手里只有老婆给的五块钱,每天无论输赢,就这五块钱。如果到饭点没输完,他就心满意足地回家,把剩下的钱交给老婆,他不烟不酒,口袋里装钱没用处。如果输完了,也到饭点了,他也挺满足,站起来,哼哼唧唧、优哉游哉地回家吃饭去,态度决绝,不黏不恋。如果钱输完了,还没到饭点,他就起身让别人打,自己站在旁边看,有时候还给人支着,被人家?回去,他也不羞不恼。如果这一天竟然破天荒赢了,喝到了输家请客的茶,他更是一路哼着当地流行的北路花鼓,回家把钱还给老婆,晚上高兴地多扒一碗饭,老婆看他那神态,早知道他赢了,脸面上却故意嗔他。
“喝人家几盅茶,也没见来家少吃一碗饭。”
“那不一样!俺这是凭本事吃饭!”丰堆叔脖子一梗反击道。
“好,好,你明个继续给俺赢。”老婆也不扫他的兴。
“嗯,那还得看俺手气可好。”他知道说话得给自己留余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