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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205(第4页)

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,忙应声称是,一改之前的粗暴态度,小心翼翼地将那和尚从地上搀扶起来,几乎称得上恭敬地将人护送了出去。

屋内重归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锁定在燕景祁身上,彼此心思各异。

太医先一步从震惊中回过神,连忙上前请脉,两根手指搭在男人腕间许久,方才斟酌着字句回禀,“陛下,女君,依脉象看,陛下颅内早年积聚的、压迫目络之淤血,似因方才那和、禅师以银针刺穴泄毒,得以疏通消散,故而双目复明,然……”

他略一停顿,语气有些凝重,“陛下龙体今次损耗过甚,五脏衰微之象并未好转,兼有沉疴宿疾,此番清醒目明,臣恐怕……为一时假象。为保万全,臣恳请陛下、女君趁此好转之机,速速启程回銮。宫中药材齐备,人手充足,方可对症下药,以固龙体。”

燕景祁听罢,并未立刻表态。倒是燕景璇见其脸色依旧灰败,呼吸亦弱,忍不住上前劝道:“陛下方醒,龙体尚且虚弱,不若多静养两日,待精神好些再……”

此话一出,立刻引来不少附和之声。

元嘉目光迅速扫过燕景祁的脸,和周遭官员、太医们惊魂未定的神色,电光石火间已有了决断。她上前一步,同样温声建议道:“长公主所言有理,陛下龙体初愈,确需静养,可也不好长久地耽搁下去……不若就定在两日后启程,一则容底下人仔细打点行装,免有疏漏;二则陛下也可借此间隙,再好生将养两日精神。陛下以为如何?”

燕景祁醒转不久,撑到现在已有些精力不济,闻言只微微颔首,未再多言。众人见状,纷纷识趣地行礼告退。元嘉正欲随之一同离开,却听燕景祁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——

“皇后……留下。”

元嘉脚步一顿,垂眸掩去眼底的异色,随即流畅地转过身,道了声“是”。屋内很快只剩下元嘉与燕景祁二人,连申时安和兰华也被唤了出去。

元嘉停在原地,正揣测着燕景祁独留她的意图,便听男人声音低哑地问道:“太子……阿昱他,近日如何?”

闻言,元嘉有一瞬间的怔愣,很快便垂下眼帘,带着恰到好处的疼惜与担忧,“三郎这一场病,可把那孩子给吓坏了。人前虽强撑着稳重,背地里却不知道落了多少回眼泪。这两日,更是日夜跪在自明观正殿,诵经祈福,寸步不离,只求三清祖师庇佑三郎安然无恙,眼瞧着人都清减了一大圈……”

“……只是如此?”

元嘉敏锐地捕捉到燕景祁语气中的一丝异样,想了想,顺势挨着男人坐下,反问道:“三郎还想他如何?说到底,阿昱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罢了,眼见父亲病重,一时失措也情有可原。您如今能转危为安,纵有太医和……那和尚的不吝救治,但我却觉得,也有那孩子一片虔心祈福的诚意在里头呢。”

燕景祁听完元嘉的话,却蓦地沉默了下来,那双才将恢复清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虚空,不知想到了什么,少顷极轻地叹了口气,“我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……”

却只说了个开头,便戛然而止。不知是失了兴致,还是觉得再无开口的必要,最终只摇了摇头,未尽之语化作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,又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。

可这寥寥数字,却比千言万语更令人心惊。

元嘉面上仍维系着担忧的神色,心底已转过无数个念头——男人是在怀念曾经年壮气锐的自己?还是在这件事里觉出了燕明昱的庸弱,恐他来日不堪大用?又或是……发现了她的别样心思?

若是前两者,于她根本连“威胁”二字都称不上——燕景祁子嗣稀薄,除她膝下这个,养在含凉殿的二皇子如今不过一稚童尔,生母金氏已在两年前病逝,卫妙音更没有争这一场的心思与本事,全然不足为虑。

但若是后者……

元嘉当即垂眸,露出几分为人母的期盼与忧虑,轻声接话道:“阿昱年纪尚轻,性子是软了些,还需三郎这位父亲慢慢教导。妾相信,有您亲自指点,阿昱总会长成的,能够担起太子之责……就如三郎当年那般。”

“……噢?”

恍惚间,元嘉似乎听见了男人的一声轻笑,还有倏然落在她脸上的灼人视线。

“皇后……嘉娘,你不妨大胆猜猜,我如今这般光景,还能有……多少时日可活?”

元嘉心头一紧,面上却立刻堆满惊惶与痛心,屈膝跪倒在榻前,急切道:“三郎何出此言!您是真龙天子,自有上苍与燕家先祖庇佑!此番清醒目明,正是否极泰来的大吉兆!妾身……妾身唯愿三郎千秋万岁,永享安康!”

只是话音才刚落,男人便嗤笑一声,话音里满透着讥讽和……看透死生的漠然。

而后,屋内又一次安静下来。

元嘉垂首静候了半晌,却迟迟没有等来燕景祁的下文,屋内亦听不见一丝响动,连呼吸声都轻得让人难以捕捉。元嘉心中骤然警觉起来,却一时难以判断男人是在借故试探她的反应,还是真的精力不济,又一次昏睡了过去。

她斟酌再三,终是缓缓抬眸,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之中。

燕景祁不知已这样凝视了她多久,目光沉静如深不见底的幽潭,清醒,锐利,不见任何的昏沉之态。

四目相对,元嘉心头猛地一悸,后背瞬间沁出冷汗,仿佛所有隐秘的心思都在男人那双眼睛下暴露无遗。她掩在袖下的手微微蜷起,面上却迅速浮出一抹被惊到的惶惑,“三郎……您怎么了?可是身上乏了,或是哪里不适?”

燕景祁那幽深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,在元嘉的脸上逡巡许久,方才缓缓移开,又好似倦累了般合上眼睛。可元嘉不止没有松一口气,反而愈发警惕了。

果然,燕景祁又一次开了口,声音平缓却字字惊心,“我记得……前朝曾有旧制,若天子驾崩,宫中无所出的嫔妃皆需殉葬。若新帝生母非为中宫,常会一并殉之……更有那帝后情深的,因舍不下多年夫妻情谊,甘愿触棺相随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嘉娘,此旧制……你以为如何?”

元嘉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,脸上却适时露出三分惊愕与愤慨,“以活人之躯,殉死人之灵,嫔妃何辜,皇子的生母又何辜……三郎明鉴,此分明是前朝陋制,更有伤人和!幸而我朝太祖皇帝仁厚,文德皇后亦慈悲悯下,开国初始便已严令废止,改允嫔妃落发出家,为陛下、为燕周国运祈福……若要我说,这才是圣德仁政,太祖皇帝亦不愧为万民称颂的好皇帝。”

元嘉这番话如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既将殉葬之制与昏君暴政挂钩,又搬出太祖皇帝这尊大佛,将“若复此制,恐损圣德”的八个大字明晃晃地摆在了男人面前。直至屋内余音散尽,她才在心底飞速掂量起来——她的话会否太过尖锐?又会否给人以僭越之感?

可这已是她在电光石火间,能够想到的最好的、也最冠冕堂皇的应对之语了。

然而,她心中的警惕亦没有减轻半分——燕景祁突然提及前朝的殉葬旧例,绝非偶然……这恐怕又是一场针对她的试探。

她做了什么吗?

没有。

男人又看到了什么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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