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魏赴洲的家。”郑兰雨把那易拉罐踢到一边,忽然说。
关谈月怔了怔,稳住身子,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她又道:“如你所见,他现在不做明洲的老板了,改行做修车店老板,是不是很可笑?但事实就是这样。自从跟你离婚后,他跟齐季青打了场恶仗,一打就是两年,后来星达倒台收入明洲囊中,本来形势一片大好,他却像了结一桩心事,撒手不管了,消失了几年,又跑到这来吃苦受罪。”
“我们都想不明白,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。”
郑兰雨喃喃道,叹了口气,“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,就是明洲破产了他都不在乎。后来我们几个人劝不动他,只好先顶上,以免让外界看出端倪,再对明洲不利,好在这几年齐季青这个最大的对手被他干倒了,这才换回几年安稳,不然以我们的能力,失了主心骨,哪能撑到现在。”
“……”
关谈月看着屋里的陈设,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,床垫有些发霉,衣架是随便用几根木杆撑起来的,衣服干的湿的都有,却没有以前他最爱穿的西装,只剩下几件洗得掉色的常服。
这间屋简陋得连个空调都没安,夏天会热到中暑,冬天会冻到发僵。没有独立卫浴厨房,都是跟邻居共用。杂物就随便乱丢在角落,直到都不下为止。他喜欢的一些人文社科还有投行的书就这么被垫在吃饭的碗下面,书封上沾满了油渍。
关谈月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生存环境,却又突然觉得这样的环境格外像一个地方——她曾经那个家的杂物间。
也是这样脏乱、狭窄、逼仄,那个男孩躲在这羞耻的一隅,安安静静地待了六年。
“他为什么要来这。”关谈月注视着这一切,声音细微发颤,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,跑这来受罪,他是有病么?”
“是啊,可不有病呗。”郑兰雨双手环胸,以一副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她,“后来我明白,他是在赎罪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关谈月没懂。
郑兰雨的身体从门眶上支楞起来:“你们的那些爱恨情仇,我也不想管,我就是负责告诉你这些,因为明洲现在需要魏赴洲,我们几个代替不了他,也不可能代替他,顺便给欺骗你道个歉。”郑兰雨不带一点歉意地说。
关谈月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,五味杂陈的,只感觉透不过气来,突然又觉得很可笑,冷哼一声:“那倒也不必。你给我看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可怜他么?他这是什么意思,卖惨?自我感动?博同情?别太搞笑了,明洲什么状况跟我有半毛钱关系。”
他所做的这些自我毁灭式的举动,关谈月一样都不会有所触动,相反还会觉得很幼稚。
郑兰雨淡漠地看了她一眼,气笑:“看来魏总果然了解你,他也是那么说的,不让我告诉你,说你肯定会以为他这是在卖惨,就跟你现在说的那些字眼没差。也许你会以为这是他自作孽,是,他现在把自己搞成这样子,与你也无关,是他活该。可是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怨,无非是互相伤害,如今也都该扯平了,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?”
关谈月沉默了,看着地上的酒瓶子,烟灰缸里堆成小山似的烟头,居然渐渐红了眼睛,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往,有甜的,有酸的,有说不尽的伤人的话,也有一生一世的海誓山盟。
然而不管那些说出去的、没说出去的,做了的、没做的,在关谈月的记忆里都变成毁灭不掉的痛苦过往,她真的没有勇气再接受他,和他生活。
“不原谅。”
关谈月决绝地说,抹掉眼泪,转头就要走。
魏赴洲就站在门外。
关谈月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,一眼就看见阳光之下的男人。
他手上提了一份饭,随便从街上买的,看着很不错,香味飘散出来。
“谁让你们来的。”
他不客气地道,语气生疏冷淡,郑兰雨吓得赶紧解释:“魏总,我不是……”
“你不用说了。”魏赴洲打断,根本不想听,“私闯民宅什么罪,不用我告诉你们吧。带着你的客人,现在就从我家离开。”
魏赴洲目不斜视地从她们二人中间走过,把午饭放在书上,自顾拆包装。
关谈月觉得自己大老远来这么偏僻的地方,还吸了一个多小时的污气,感到很委屈,怼回去:“魏赴洲,你也不用这个态度吧。”
会不会好好说啊。
魏赴洲把筷子一甩,冷漠地笑了声:“我什么态度?我能有什么态度?关小姐都要跟别人订、婚、了——”他把这三个字故意说得很重,表情无赖,“孰轻孰重在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,何必还来我这里讨没趣。况且我这里太破烂,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,关小姐还是别停留太久,免得脏了你的裙角。”
“……”
关谈月被他气得浑身直打颤,话都说不利索,“魏赴洲!又不是我想来的,你凭什么这么说我!你这破地方,你自己跑来找罪受,跟我有什么关系,你要有本事就待在这一辈子,永远都别出来!”
关谈月被他直接气哭,崩溃地疯狂掉眼泪,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,转头离开。
什么东西。
“魏总你……关小姐她没有要跟闻钰订婚啊。”
郑兰雨是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,扔下一句话,转头跑出去追关谈月,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她的踪影了。
可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,连辆共享单车都没有,她怎么回去呢?
郑兰雨打关谈月的电话,打不通,正焦急的时候,突然看见一个黑影闪过,男人速度迅疾,快如一道闪电,骑上自行车就朝着某个方向赶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