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认真道:“你若真的见到了他,不用提我,问个好便是。可以吗?”
“自然。”白澈掩唇轻咳,“只是如今我身受重伤,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从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出去。”
“有的。”
女孩伸出手,接住四周淅沥的血雨。
“这场雨快停了。他们很快就会想出新的办法来折磨我。”她转头看着白澈,“只要阵法打开,你就能出去了。”
“不过在此之前,要藏好一些。”
她的话一语成谶。
蕴藏天命血脉的血在无数个日夜不停的抛洒中渐渐耗尽。
雨停了。
头顶阵法缓缓放开,焱狰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天光尽头,可是这一次,他身边站着的人不是飞鹭,也不是女孩所熟悉的任何人。
是很久之前离开时流着眼泪,一步三回头的年轻修士。
柳静松堕魔了。
他再也回不去太霄辰宫了。
现在的他身着一袭玄色衣袍,抛弃柳静松的身份,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——宿妄。
他改头换面,成了魔尊焱狰身边最受宠爱的亲信。
魔族的人都说,宿妄大人从人人欺凌的乞儿一跃成为魔尊面前的红人,是这世间最为心狠手辣之辈。
彼时的女孩并不知道这些,不过很快,她就彻底领略到了他的雷霆手段。
“尊上,公主殿下血脉特殊、天赋异禀,关在这暗无天日的万魔窟中岂非浪费?依臣之见,如今魔域叛乱四起,殿下正可以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,替您扫清障碍,无往不利。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焱狰冷冷地看着女孩,“小满承袭了她母妃的天赋,性格却与本尊一样执拗,恐怕宁死也不愿为我所用。”
他挥挥手:“还是再磨一磨她的性子罢。”
“尊上何须一等再等呢?”
宿妄看着女孩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,眸色愈发深沉:“如今魔域正是用人之际,臣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。”
“不如设咒强行洗去公主殿下的记忆。待她醒来,要如何,全凭尊上的意思。”
宿妄笑了笑,用一种极毫无感情的冰冷语气继续说:“公主既然对芙蓉妃之死耿耿于怀,不如就洗去她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,待她醒来,将《魔史》中记载的一切告诉她。如此一来,她必定不会再抵触尊上。”
他勾了勾唇角:“古往今来,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的那方书写的。殿下再厉害,也只不过是尊上手中的一枚棋子,只要您想,便可以随心摆布。”
“哈哈哈!好!”焱狰看向宿妄,按了按他的肩膀,“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你。”
“就按宿妄说的做。”他走向地上的女孩,轻轻拍了拍她的脸,“小满别怕,所有的事都会过去的。很快,你就不会再记得那日发生的事,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。”
最后一句,他像说给她听,又像喃喃自语般,轻声道:“你母亲此生唯独爱过我一人,她是为了我,自愿赴死的。”
“你胡说!”女孩剧烈挣扎,“想让我忘记母亲,绝无可能!”
然而焱狰怎能容许她反抗?
他手中结印,飞快地禁锢住她。为了洗去她的记忆,他动用了世间最凶猛的咒术,穿骨洗髓。难以承受的女孩在绝望中爆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“不要!我不要忘记母亲!”
“不要!”
她被死死压在地上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与血污尘土混作一团。
“焱狰,我一定会杀了你!我一定会杀了你们!”
酷刑持续了好长的一段时间,终于,激烈的尖叫渐渐平息了,女孩无力地倒伏在地上。血泪一滴滴地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出,沉默着,在她身旁汇聚成一方小小的湖泊。
宿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,眼神里只有冰凉的淡漠。
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也只是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宿妄,半个字也没有说。
其实她只要告诉焱狰他的过去,揭穿他曾是太霄辰宫的修士,三百年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。
可是她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