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零小说

第 21 章（第3页）

“聚福书肆掌柜李氏，胆大妄为，淆乱科场，其罪当诸。本人处以绞刑，游街示众，亲族一律流放；翰林院大学士身为主考，失察渎职，难辞其咎，贬为偏远县令，杖责五十，即刻赴任；凡涉案学子革除功名，此后不得参试经商。”

皇帝提笔蘸墨，几笔落下，不过片刻，诏书已成，事已定局。身侧内接过，展卷高声宣读，一字一句，再无更改机会。

宴会再无喧哗，一片尘埃落定后的灰败死寂。有人面如死灰，有人涕泪横流，苦苦哀求。

他们求的是权、求的是生。

唯有一人不同，宋耀如同失了魂的躯壳，麻木地被侍卫架着向往外拖去，直到殿外的风扑面，他浑身一颤，才清醒过来。

他开始拼死挣扎，双脚胡乱踢蹬，双臂爆发出骇人力气，挣脱钳制。拨开阻拦的手臂，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。

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上前阻挡，可他的绝望有多深，力气便有多大大。用脸撞、用手抓、用腿踹……凡是能用上的，皆不顾一切地撕开重围。

“我是宋家单传！是远近闻名的神童！我要光祖耀祖要位级人臣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！不该是这样……不能是这样！我绝对不接受这样的人生！我独一无二，我即是希望！”

此刻的宋耀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张扬自傲，他双目赤红，壮如疯癫，死死拽住宋父衣领嘶吼。

宋父却只是冷着脸，一把拂开他的手，将人掼到在地上，眉宇间尽是嫌恶，“自作聪明庸人自扰。”

皇帝看够了父子相残的戏码，率先鼓掌，“朕差点忘了，你这位大义灭亲、是非分明的良臣。朕许你，升官位、赐爵位，皆可荫及子孙。”

他面色不变，“不过，子孙必须是明媒正娶作出，入了族谱的正经血脉，外室妾室所生，可不算数。”他笑吟吟地召来一位年长的内侍，“至于子不教，父之过，来人送宋大人去净房，来个六根清净。”

“不……不！陛下，臣不明白！您，陛下您是不是，哪里弄错了！”

皇帝偏了偏头，满面诚挚的困惑，“爱卿有什么疑问？朕给了你天大的好处，难道朕还能让爱卿两手空空地讨封赏，来一出空手套白狼？”

“真够低级恶趣味。”江父低嗤一声，“这老东西外室妾室养了一堆，身子不济，子嗣稀薄。私生子都凑不出一桌麻将，加上宋耀，统共不过三个儿子。陛下是先给一场美梦，再亲手掐灭。光宗耀祖？断子绝孙！”

江愿椿听着父亲言语环顾周遭一切，只觉荒诞到可笑，像是陷入怪异扭曲的梦魇中。

皇帝再次挂上和煦笑意，招呼众人宴会如常。

大皇子不受影响，对身边妻子细细呵护；百官低头不语肢体僵硬，强颜欢笑；进谏老臣几番欲言，却无人理会，苍老的颤音淹没在人海中；杨怀渡仍然站在原处但已经无人在意，他眉眼低敛，唇角紧抿，周身似有无声悲伤萦绕弥漫。

那我呢？江愿椿自问，我在这场戏中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？所为何事，又有何作用？

这一切是出自于本心，还是被他人在暗中推动？江愿椿头次觉得茫然无措。

“说起来，愿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，江爱卿可着急？朕可做主，成全一桩美事。”皇帝语气随和，双眼落下江愿椿身上。

大殿内仿佛还萦绕未散对我哀嚎，殿外飘来的血腥气息久久不散，皇帝恍若未觉般，安然谈起闲话家常。

江愿椿尚还沉浸在方才思绪中，江父已经从容接过话，“谢陛下垂爱，只是小女自幼娇养，性子骄纵，又久在深闺，难免有失礼数。况且内人疼她如命，恐她受半分委屈，择婿一事，是慎之又慎，细细斟酌，急不来的。”

“哦？是吗？朕怎么听说，令夫人对裴相之子裴涣润青眼有加？两个小的也颇有缘分，经常偶遇。”

“临安宴席不断，小辈们偶有交集，也是常事。”江父轻巧挡回去。

“愿椿素来不喜交际，往日赴宴少之又少，怎么今年就转了性子？这是喜欢上了席间热闹还是看上某人，醉翁之意不在酒？”

皇帝不依不饶，似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明白，“愿椿你来亲自说说你的心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