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天清晨,巴黎罕见地放晴了。
阳光难得穿透云层,连绵数日的阴雨让天空洗出一种脆弱的湛蓝。
女孩像之前一样,准时推开了诊所门。
她机械地走向信箱方向,只是步子比往日慢了些,过去十多天,每次目光触碰那个空荡荡的黄铜盒子,心都会被攥得更紧一分。今天,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又一次失望了。
可是,那里面有东西——
一抹军绿色的边角刺进视野。
她的呼吸停了一刻。世界骤然缩得很小,小到只剩下那抹绿,是错觉吗?她连眼睛都不敢眨,生怕转眼间它就会消失,直到冰冷的晨风痒痒扫过鼻尖,才猛地回过神来。
不是梦,那抹绿色真真切切就在那里。
她伸出手,指尖抖得有些不听使唤。
摸到了,还不止一样。一封最普通的信封,上面是克莱恩刚劲挺拔的字迹,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加密盒。
两样东西,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它们一直都在那儿一样。
有那么几秒,周围都安静了,只剩下自己雷鸣般的心跳。
她几乎是跑上楼的,关上房门,把自己重重陷进扶手椅里,动作太急,试了两次才撕开信封,连信纸也差点跟着被扯破。
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。
“信已收到,全部。读了不止一遍。”
只这一句,胸口那块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巨石,忽然就松动了,那些夜不能寐的煎熬,全被这句平平淡淡的话接住了。
他收到了,他还平安,他还能回信给她。
泪水来得毫无预兆,大颗大颗砸在信纸上,墨迹被晕得毛茸茸的,她慌忙去抹,却越抹越湿,视线很快又变得模糊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,再往下读,那些沉甸甸的叮嘱漫上来:射击场的要领,运用所学的提醒,“两个‘纪念品’…。。别怕用它。”
她知道那是什么。
是他离开前塞给她的女士手枪和弹夹。那天下午,他站在她身后,温热胸膛贴着她脊背,一遍遍纠正她的姿势,上膛、瞄准、击发。他的声音贴在耳边:“记住这些,但愿……永远用不上。”
前线是紧张的,但他告诉她他没出事。这比什么都重要。
她伏在书桌上哭了多久,自己也说不清,直到泪水止住,抽泣渐渐变成小小的气音,才把那张变得皱皱巴巴的信纸,重新折好。
胸口被填满了些,终于不再是空落落悬着的了。
阳光又悄悄挪了挪,光束正好打在那个金属盒上。
克莱恩教过她怎么开这种加密盒,循着记忆中的顺序,手指在几个特定位置按下。
咔哒一声锁开了,是另外一封信。
开篇就让她的心再提了起来,他没觉得她是想多了,反而斩钉截铁地告诉她:你的不安有理由,必须正视它,并且,不能独自承受。
她屏住呼吸往下读,心跳却猝不及防漏了一拍——
君舍上校?
俞琬的眉尖蓦地蹙起来。克莱恩并不喜欢君舍接近自己,荣军院那个午后,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,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他也对她说过,如果巴黎真乱到不可收拾了,就去找武装党卫军的米勒少将,“我在敖德萨救过他三次,他欠我人情。”
可眼前这信里却在说:“联系君舍……他会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你。”
保护他的…眼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