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早就书信通知过无需接驾,但北阳王听到他们来的消息似乎颇为激动,依旧用了最高礼仪接待。
由于常年不良于行,为了尽早见到外孙,北阳王竟直接让人用软舆将自己抬过来。
城外官道,千人见证下,铺着软垫的担架和轮椅狭路相逢。
“祖父?”容倦试探性地叫了声。
北阳王被病痛折磨身体消瘦,但那双虎目没有久病之人的浑浊,依旧带着几分凌厉。
“咳,咳,快,抬我去陛下面前。”
容倦自然也要表态:“快,推我去祖父那里。”
两人互相乘坐交通工具,朝对方飞奔而去。
赵靖渊沉默站在路边,撇去温情的外壳,整个场面不像是亲人相聚,更像是病友重逢。
要说容倦原本坐着轿子,盖因里面着实太闷,他急着出来透气。
这个天气骑马是要自己的命,乘坐步辇要别人的命,于是新版珍珠小轮椅再度派上用场。
来之前,容倦特意让宋是知在轮椅上方加了遮阳伞,这样见面时,还不用做表情管理。
一场感人肺腑的见面,彼此都没有说话。
北阳王情绪激烈些的时候,便会咳嗽不停,容倦一听别人咳嗽,也想咳嗽。
于是两人——
“咳咳咳。”
“咳咳咳咳。”
咳得连士兵都觉得憋得慌,最后还是谢晏昼和赵靖渊强行把他们分开,直到回到王府,二人才被重新放出来。
北阳王一刻不停地嘱咐说:“这里昼夜温差大,太阳下山后,已经凉起来了,陛下添件,咳……”
容倦嗓子似也发痒:“多谢祖父提醒。”
在北阳王进一步干咳开口前,赵靖渊直接说了前者准备要讲的话:“府邸简陋,陛下不要见怪。”
王府面积确实不大,整座风格有几分像将军府,很少见假山流水等景致,前庭同样被改造成演武场。
容倦待在这里,反而生出几分亲切感。
“不见怪,我在这里感受到宾至如归的家庭氛围。”
北阳王为他的文化感默了默。
话虽没错,但怎么听着这么想给这孩子请个夫子?
恰在这时容倦提起年底准备在北地开一些书院,届时由官府牵头:“只要人人都读上一口书,世界将会变成文化的人间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府里早早备下宴席,喝了药后,北阳王说话终于利落不少。
和想象中完全不同,老者为人并不严肃,相反,十分健谈。席间谈起那些大漠风光和传说故事,容倦听得津津有味。
一直到饭后,他还有些意犹未尽,追问了几句。
见他们相谈甚欢,谢晏昼并未出言打扰。
北阳王偶尔也会和他说两句话,提起武将生活,似乎对很久以前沙场的时光颇为怀念,谢晏昼回应时,多是重点描述当下边陲的稳定。
众人有说有笑,确定容倦吃好了,北阳王和蔼道:“陛下头回来,不妨我带陛下在府中转转?”
“好。”容倦十分孝顺且慷慨:“您坐我的专驾。”
北阳王被搀扶去珍珠宝马轮椅上,容倦屏退左右,亲自推着他在庭院走走消食。
府中仆从甚少,夜深时孵化出一种萧瑟感。
夏夜里北阳王身上仍旧盖着防凉的毯子,他手搭在上面,一面介绍府中布局,一面笑着道:“这把轮椅做得当真是巧夺天工。”
哪怕坐久了,腰间也不会太感到酸胀。
容倦颔首,宋是知的手艺毋庸置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