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聊了片刻,北阳王称赞朝廷减轻赋税徭役一事。
“现在百姓日子好了很多。”他在病中都能时常听到那些感恩戴德的声音。
“不过赋税减轻,国库难免要艰难些。”提及正事,北阳王压住咳嗽,自然切入话题:“如今天下大定,陛下或可以考虑裁军,缩减支出。”
容倦听罢挑了挑眉,并未立刻回答。
他一路安静地朝前走,直至一处池塘前,脚步才缓缓停下。
夜风吹来露气,水面映照出的少年人,无形之中已经初具少年天子的威严感。
太平盛世裁军是必行之策,不过改朝换代不过一年,原乌戎的地盘上还要暂留下部分驻军,防止有心之人挑拨,现在谈裁军有些过早了。
北阳王不可能不清楚这点,费心一点点将话题引入此处,多半是担心自己卸磨杀驴,对一众有功劳的军官动手。
“我对军事一向不太通,”容倦道,“要不要裁军,谢晏昼会看着处理。”
北阳王轻叹了口气,剩下的话语掩于口,不方便再说。
席间两个少年人关系看着是不错,但自古不知有多少君臣相宜最后反目的故事。
这孩子还如此年轻,又颇具才干,集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。
幽幽叹息隐于夜色。
空气中此时满是清新的荷花香,容倦和北阳王的视线正看向同一处,池中生有并蒂莲。
一样的画面,不一样的阅读理解。
老的回忆起有一年京都的荷花也是开得如此烈性,当时的皇帝用高官厚禄把将领们留在京中,之后又找各种理由处置了,有的定了大罪,连家眷都未曾放过。
那些惨厉的尖叫至今犹在耳畔。
小的联系到定情信物,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雕花玉佩。
定州那段日子,忽略异象之事,容倦和谢晏昼配合默契相互依靠,算是一段相当美好的时光。
说来宫变后,身边人几乎全都得到了封赏。大督办那里,私下他都差人送去了批量制作的尚方宝剑,唯独谢晏昼什么好都没落到。
系统提醒:【tui,他得到了一个相好。】
既得利益者,敢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死定了。
“……”
和口口间的私聊忽然被咳嗽声打断。
短短几秒,不受控地回忆起往事后,北阳王嘴边咳出了血丝。
亲朋战友折损大半的阴影,已经笼罩了老人半生。
容倦有些于心不忍。
剧烈的咳嗽声同样引来了他人注意,除非上殿面圣,习武之人日常脚步很轻。
谢晏昼远远就看到屋檐下弱体病身的两人。恰好过来送药的赵靖渊与他视线交汇,彼此间心领神会,没有过多打扰里面祖孙俩的叙旧,直至咳嗽声逐渐加重,二人才不由加重脚步。
正当他们要走近时,前方容倦认真道:“祖父,我和谢晏昼肝胆相照,关系很不一般。”
往日悲剧绝对不会重现。
北阳王虽颔首,实际颇有一种影视中面对解释,捂住耳朵‘我不听,我不听’的状态。
见状,容倦没有废话,直接一剂定心针。
“因为往后我们是君臣,也是夫妻。”
容倦走到北阳王前方:“这样,为了您,我们决定大婚。”
余音尤在,天地一片死寂。
院外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,赵靖渊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,只见谢晏昼那张冷静自持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皲裂,敏锐的耳目仿佛遏紧他的脖颈,再迈开腿时,几乎同手同脚。
而庭院内的北阳王,再也顾不上回忆里的苦闷,孤寂,担忧等等,那些复杂的情绪通通被炸了个粉碎。
颤抖撑着扶手,北阳王有一瞬短暂忘记了病痛,硬生生从轮椅上起身。
爱情,让人直立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