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灾民流离,饿殍遍野,秦公子倾其私囊,广设粥棚,活人无数,更亲往安抚,稳定民心,使灾厄之地未生大乱,此为其二。”
“陛下龙体欠安,驻跸回春堂时,时有宵小窥伺,秦公子协同护卫,昼夜警跸,忠心护驾,确保圣躬万全,此为其三。”
“治水、慰民、护驾,三者皆乃实实在在之功,关乎社稷安危、陛下安危。”
“陛下赏罚分明,赐丹书铁券以彰其功,激励后来者,何来有违祖制?”
“又何来使功臣寒心之说,莫非冯大人以为,唯有疆场厮杀方为大功,这救民于水火、护卫君父之功,便不值一提么?”
影七的话语条理清晰掷地有声,将秦卿许在江南道的功劳具体化放大化,虽未提及蒋同案等敏感细节,却已勾勒出一个临危不惧、忠勇双全的年轻臣子形象。
尤其是最后一句反问,更是直接将冯铮置于了质疑君王赏罚、轻视内政之功的尴尬境地。
冯铮被这番话说得一时语塞,脸色阵红阵白。
他确实只知秦卿许随驾,却未详知其具体做了这许多事情。
影七身为陛下贴身影卫,其言自然具有极高的可信度。
殿内众人也是面面相觑,低声议论起来。
原来这秦探花在江南竟立下如此功劳,难怪陛下如此厚赏。
云初见此时才缓缓放下茶盏,目光再次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冯铮身上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影七所言便是朕意,冯爱卿忠心可嘉,然则,赏功罚过,朕自有分寸,此事,无需再议。”
冯铮张了张嘴,终究不敢再强辩,只得躬身道:“老臣……老臣失察,妄言了,请陛下恕罪。”讪讪地坐了回去。
一场风波,看似被影七三言两语轻易化解。
云初见不再看冯铮,他缓缓站起身。
殿内再次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。
他举起面前的酒杯,目光扫过满殿文武和新科进士,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。
“今日设宴,大酺天下,不仅为庆贺乙未科群贤及第,为我朝遴选栋梁之才。”
“更是为即将到来的春祭大典,祈愿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国泰民安!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,仿佛能穿透一切喧嚣,直抵人心。
“望诸卿与朕同心,共襄盛举,佑我河山永固,社稷长安!”
“臣等谨遵圣谕!愿陛下万岁,愿国运昌隆!”殿内众人齐声应和,声震屋瓦。
宴会的气氛再次被推向高潮,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。
然而秦卿许端着酒杯,手心的冷汗却浸湿了杯壁。
他望着御座上那个举杯邀饮、光芒万丈的年轻帝王,心中没有丝毫轻松。
影七的解围看似为他正名,实则将他更深地绑在了陛下功臣的战车之上,也让他彻底暴露在更复杂的目光之下。
而陛下那番关于春祭的话,更是让他心中莫名一紧。
春祭……
那个人,拖着并未完全康复的病体,真的要亲自去主持那繁冗艰辛的大典吗?
宫宴惊澜,看似平息,实则暗流更汹涌。秦卿许只觉得,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中央,越是挣扎,束缚得越紧。
而执网之人,远在丹陛之上,心思如海,深不可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