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安身边是一起说着“新年快乐”、互相拥抱庆祝新岁将至的陌生人,她独身望着触不可及的那盏灯,很清楚妹妹和母亲也许正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,即使那节目有够无聊,但重要的不是节目,而是会一起吐槽舞美和小品都很糟糕的——一家人。
乔安抬手,似乎是要遮住母亲的眼睛,不让她看到自己动容的神情,但颤抖的指尖停在半空,终于露怯,今天她不想扮演乔晚舟,可能是因为初雪。
乔安克制地吻了吻母亲的眉尾:
“今年不一样,今年看雪的不是我和你,而是我们。”
我们。
这郑重地几乎像是婚礼誓词。
初雪,以恋人身份看的第一场雪,顾知微相当清楚乔安到底是什么意思,可这样的表演令她足够厌烦。
今天还不做吗?快点做吧,到筋疲力尽,到黑夜来临,到浑浑噩噩渡过这漫长的、该下地狱的每一天。
折磨。
就是在该沉溺的时候心像被搅碎了一样拉扯。
母亲只想快点和女儿上。床,到天昏地暗,到乔安神思不属,到她愿意妥协交出那副画,也许画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诱因,可顾知微管不了那么多,对于死刑犯而言,那副画是吊在面前的萝卜,只要吃不到,闸刀就还未落下,顾知微还能自欺欺人的想,就继续这样做吧。
只要不爱。
就可以假装她们还有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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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囚禁人的地方住久了也温馨的像个家。
窗外夕阳落下,时钟上的指针和分针指向适度的开合角,屋檐上的雪蓬松的像是盐粒,落了几颗下来,顾知微伸手去接,指痕被玻璃格挡住,留下清晰的指纹。
乔安在客厅招呼:“晚上吃火锅好不好?要多吃点蔬菜,你太瘦了。”
客厅有一方矮矮的暖桌,披上了被炉,顾知微看到乔安叫人运来这东西还啧啧称奇:“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个。”
“以前看动画的时候就好羡慕,一家人可以伸腿在里边暖脚,围炉夜话,吃点小火锅,感觉生活就应该是这样。”
乔安很腼腆地笑了笑,她也没说是以往共同生活时,观察母亲偶尔喜欢看某部动画下饭时留意的,只是默默关掉地暖,在被炉旁边放上一台老式电暖器,暖气片上用锡纸垫着,烤糯叽叽的年糕。
餐桌上是牛肉打边炉,清汤锅底,有蘸料,也有粘年糕的黄豆粉。
两人对桌而立。
乔安夹一筷子茼蒿,煮的清清淡淡,递到母亲碗里。
这孩子照顾人的时候,神情就松懈下来,也许面具戴久了也会有裂痕。
乔安眼底一片水光,女儿的表情介于成熟和生涩之间的切换,顾知微尝了尝,也许是因为初雪,今天难得很有胃口。
只是一喝到汤汤水水就想起了小时候,顾知微工作很忙,熬大夜应酬回家,暖桌上也是小小的乔安做好的蛋炒饭,煲好的靓汤。
顾知微好像没问过女儿的变质从哪一刻开始,就像自己在决定放她闯入的时刻,也许就早在青春期的春夜,那个同样骗着自己含着嘴唇,管乔安叫乔晚舟的夜晚。
“要吐吗?”乔安眼看顾知微又犯恶心,第一时间伸出手掌去接,这回相当坚定,有些绿汁撒在掌心,嚼的很碎,因此糜烂。
“不吃了。”顾知微垂眼。
“多少再吃一点吧。”乔安有些手足无措,今天她准备了很久,还以为会是个温馨的夜晚,她们可以聊点别的,“试试烤年糕?沾黄豆粉,我试过,不甜。”
那样献宝的眼神,不准用那样献宝的眼神看我。
顾知微咬咬牙,原来不做也会沉沦。
她还以为手指扣着肩膀,在背部抓挠出痕迹的时候才最无法思考,脑子黏糊成一块,顾知微需要很费力把要呼之欲出的“乔安”两个字艰难的吞咽进去,脑子里小小的乔安和宽大的指节打架,水光和水声中那孩子的眉眼,也在成熟和青涩的神态中转换。
动情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