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乐同心想:“怎么着,这回是神都特供给你程家的?”
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扮傻太成功,且程锦安真就是招摇爱显摆的性格;
还是从最开始,她和汀兰的来处,就在程锦安面前无处遁形。
偏偏程锦安仍旧将一切都摊开了,摆在李乐同面前:“神都宫宴的水席,便宜你俩了。”
也不等李乐同给他回应,又问:“怎么样?是不是更喜欢这个口味?”
好像一门心思要探出李乐同和汀兰的来处。
李乐同已经耐心耗尽,觉得这么防守也不是回事儿,干脆问程锦安:“施州董家为什么会被查?”
程锦安噙着一抹隔岸观火似的笑:“说是私卖禁品。”
“禁品?”李乐同反问,“程家替董家走商运,不怕被波及吗?”
他们好像隔着一面四处漏风的屏风,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别有用心。
程锦安显得格外诚实:“怕啊,这不查账呢么。”
“账看着很干净。”
“顺藤摸瓜就不干净了。”
李乐同也带起了玩味的笑意:“怎么顺藤摸瓜?”
“走吧,”程锦安慢悠悠地起身,“去尼姑庵逛逛。”
庵内古木参天,阳光被筛成碎金,像程家独有的一片净土。
程锦安走过放生池,忽然驻足。
池中有条独目金鲤,鳞片掉得难看,此时正围着荷尖打转。
“你看它,”他手揣进袖子里,眼神冷清又嘲讽,“终其一生,竭尽全力地忙碌,可到头来,也不过是困在这肮脏的淤泥里。”
李乐同认真地看向他,这个程家的长子,拖着病体成天空耗,在旁人的口中,也只是成日地贪恋美色。
可他要来自己和汀兰,连靠近些都不曾有,哪里看得出“贪恋”。
唯独浑身的沉郁,让他困在厚重的大氅里。
李乐同斟酌着语言,却听汀兰冷不丁说:“那就跳出池子,哪怕池子外是必死之境,也值得。”
这是曾经身处困境中的人,孤注一掷的恨意。
也是汀兰第一次当着程锦安的面开口。
程锦安眼里带出笑意,畅快地大笑起来。
李乐同听到他果断爽利、掷地有声的一句“好啊”。
善妙娘子出来迎人,语气一如既往地慈和:“大郎该好生将养身子。”
程锦安充耳不闻,目不斜视进了佛堂,年轻的少女们躲在佛光下,沉默地围在一起看着程锦安。
——又是一副他一来,便人人如临大敌的模样。
程锦安一步步逼近佛龛,善妙娘子快走几步,挡在他前面,唯恐他惊扰了禅意:“大郎,莫要再往前了。”
程锦安挂着一副厌世寡欢的模样,隔着袖子拉住李乐同的手腕,在旁人面前,非要做出一副亲近模样:
“你瞧这儿,干净吗?”
李乐同顺势笑得娇俏:“大郎怎么想,我就怎么想。”
不知道什么时候,程锦安虚握着李乐同的手松开了,闻言,又是一抹短暂的笑意:“去上柱香。”
李乐同打起精神,香炉雕纹精美,可惜她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