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。
“他恨我,不惜以此羞辱我,就连我死了,还要把我复活来凌辱。他对我尚且如此,对我的女儿又该何等扭曲酷烈?”
这便是又一样失控的事情。他对所有的弟弟都是一样的,自认从无偏颇。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,以至于这个弟弟竟对自己生出了如此妄念。
这个地方和他生前在长思宫的寝殿很像,不单布置完全相同,构造布局也完全一致,只是没有门,各处帷幔帘帐都是素色,窗户外面也看不见花木,是黑漆漆的一片。他试着把手伸到窗外,想看看翻窗逃走是否可行。但下一瞬,他的手便被一个人给捉住了。
易桓一直在外面站着?
他立刻缩回手,把手在衣摆上用力擦了擦。
窗外人道:“殿下?是你吗,殿下?”
他很焦急,说起话来噼里啪啦,虽然声音很像,但音调语气与黏糊且飘忽的易桓完全不同,听上去就是个风风火火、十分热闹的年轻人。
“殿下,你能听到我说话吗?这里看不到进去的地方……好奇怪。你刚刚是从哪里伸出手来的?”
他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,一边说,一边咔咔咔撬墙,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辟出一条入内的道路来。
易由贞道:“别挖了。好吵。”
他感觉这人不是在挖墙,是在挖自己的脑子。
易桓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一件狐皮大氅,将之轻轻披在了哥哥身上:“他很吵闹,是不是?需要我去赶走他吗?”
“不用。”
易由贞将那件衣服掸了下去。
“他是谁?”
突然出现在墓葬里的第三个人。是殉葬者?还是盗墓人?
或许这个意外能为他带来永远的解脱。
易由贞立刻对这个陌生人充满了兴趣。
易桓弯腰捡起被他抖落的衣服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戾气:“一个小贼罢了。皇兄,外面很危险。你想要出去,叫我一声就好。我们可以去看花,也可以下棋玩博戏。”
“……你受伤了?你的声音很虚。”
易由贞突然转过身体,目光在他的左襟处扫了扫。
“这儿有一道破口。还有你的手臂……为什么会伤成这样?”
他端详着那些伤口,帮受宠若惊的弟弟整理好衣物。
易桓说自己的身体是玉屑和熬化的灵木汁重新浇筑而成,这两者是流动之物,按理来讲不该留有印记。
这不是易桓的身体?他现在为什么不在自己的身体里,还显得十分虚弱?
有谁夺走了他的身体?
他……竟无法匹敌夺走他身体的那个人吗?
易由贞立刻在心中拟定了计划。他对易桓其实没有太多仇恨,他知道自己对弟弟妹妹有所亏欠,易桓想要报复他,这情有可原,只是这种报复的方式他实在喜欢不来。
他活得太累了。他只想逃走,然后安安静静地彻底死掉。
他说:“既然如此,我不出去了。把窗户关上吧。如果有书,随便拿几本来就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