坡脚拿着冰冷的铁链,套上他的脖子,用力将他摁在冰冷的车板上,粗糙的木屑刺进他脸颊的皮肤。
“老实点!”
他还没反应过来,左耳耳垂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!
是那个坡脚,揪着他的耳朵,用一根烧红后又冷却、但仍带着余温的粗铁针,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耳垂!
“呃!”
他痛得浑身一抽,却叫不出大声,喉咙被恐惧扼住。
紧接着,是更清晰的、温热的液体流淌的感觉——
血,他自己的血,那么热,一下子就从被刺穿的耳洞涌了出来,顺着他纤细的脖颈流了下去,染红了粗糙的破布衣领。
太热了,那从耳洞中流出的鲜血。
太凉了,那刚刚穿透他皮肉的铁针,以及随后被粗暴塞进伤口、垂坠在耳侧的,一个小小的、冰凉的、不知是铁还是劣质玉石的耳坠。
太热,太凉。
这极致的对比,成了他对“疼痛”和“屈辱”最初的、刻骨铭心的记忆。
他下意识地想用脏兮兮的手去摸那流血的疼痛不止的耳朵。
“脏爪子背好了!不准挠!”
大白牙的吼声炸雷般响起,带着十足的威胁,
“感染发烧了,就把你沉河里喂鱼!”
他吓得立刻把手背到身后,死死攥紧,指甲抠进掌心。
大白牙捏住他的下巴,强迫他抬起血迹斑斑、满是惊恐的小脸,对着一个刚刚走过来、穿着体面些但眼神同样精明的男人呲牙笑道:
“看看,这批可是最好的货!皮相极好,底子干净,我可是费心一路掐着,非得等到进了永安城才肯出手!”
那个男人挑剔的目光在他和其他的孩子身上扫过,摇了摇头:
“货是不错。但现在这动-乱年景,饭都吃不饱,谁还有闲钱买小人儿回去养着?饱暖才思淫-欲,如今啊……”
“这可是永安!”
大白牙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,强调道。
“永安也是大钧的永安!”
那男人语气没什么起伏,却带着更深的寒意,
“北边幽州全都陷了!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?听说连咱们大钧的军神永安侯,都在战场上……薨了。这永安城,呵,还能不能永远安定,谁说得准呢?”
南宫月感觉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收紧了些。
大白牙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:
“那我费劲巴拉地运到这儿——”
“做好卖给北狄的准备吧。”
那男人没什么耐心地挥挥手,打断了话头,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生意,
“他们……或许会喜欢。”
说完,那人不再多看一眼,转身走进了阴影里。
卖给北狄。
这四个字,像最后的判决,砸了下来。
连带着那个陌生的、被称为军神的“永安侯”战死的消息,一起构成了一片更加黑暗、更加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原来,就连这名为“永安”的都城,也并非庇护之所。
原来,他们最终的归宿,可能是被卖给那些踏碎他们家园、吊死他们亲人的仇敌。
耳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血半凝着,粘腻冰冷。
那小小的耳坠垂在那里,像一个耻辱的标记,也像一个冰冷的预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