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请你告诉我,当你调查到那些……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时,你在想什么!”绘梨的声音终究还是哽了一下,但立刻又被她强行压下。
“柳君,我在乎的不是你知道了什么。”绘梨最后说道,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悲哀,“我在乎的是,你在知道的那一刻,以及之后的每一刻……感受到了什么,或者……没有感受到什么。”
“这就是我需要的解释。”
她向前微微倾身,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执拗,那目光似乎要穿透柳莲二,看穿他的内心。
空气仿佛被这激烈的情绪抽干了。真田的眉头拧成了深刻的“川”字,幸村则静静地看着柳,等待着他的回答。
柳莲二迎着她几乎是控诉的目光,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他回忆起点击鼠标确认调查报告的那个瞬间。
屏幕上清晰地列出“父母因飞机事故去世”的事实。
他的指尖还停留在鼠标左键上,微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。屏幕的光映在他惊讶的脸上。
他当时有什么反应?
回忆的闸门被强行撞开,不是画面,而是一种迟到了许久的,名为“后知后觉”的剧痛。
愧疚,如同冰冷黏稠的潮水,从记忆的缝隙里无声漫出,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,带来窒息般的沉重。
看着柳莲二面上那无法掩饰的愧疚,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,绘梨胸腔里翻腾的愤怒与尖锐的痛楚,奇异地凝滞了一瞬。
她预料过他的辩解,甚至准备承受他出于责任却并不理解的道歉。但她没有预料到,会看到这样的柳莲二。
这让她准备继续倾泻的质问,堵在了喉咙里。
幸村精市的目光在柳和绘梨之间静静流转,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尽收眼底。他没有说话,此刻任何来自外部的话语都有可能导致他们两个的矛盾激化。
时间在寂静中流淌,每一秒都被那沉重的愧疚和绘梨复杂的凝视拉得很长。
终于,柳莲二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。他没有看幸村或真田,目光越过那令人窒息的距离,再次落回绘梨身上。
但这一次,那目光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。
“天宫院桑。”
柳莲二叫了她的名字,一个简单的称呼,在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“你刚才问我……在知道那些事的时候,在想什么。”他停顿,“抱歉,我回答不了你。”
他微微闭了下眼,又睁开,迎着幸村与真田不赞成的目光,艰难的说了下去:“因为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,我整理不出任何的思绪,也组织不出任何的话语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望向她。
“这些话并不是推脱,也不是借口。它们只是……我能交出的,最接近‘答案’的东西。”
“我知道这不够。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。我能帮助你的,只有一句句的抱歉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那目光中的专注与坦诚,毫不掩饰。
绘梨彻底怔住了。她所有准备好的回应,所有积压的情绪,在这一刻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,一座由极度坦诚构筑的墙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傲气与冷静,只剩下赤裸裸迷茫与脆弱的柳莲二,也陷入了迷惘之中。
“抱歉,幸村君,真田君,我有点累了。”绘梨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,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没有再看柳莲二,转身的动作却并不决绝,反而有些迟缓。
现在自己好好冷静一下,再去面对柳吧。她需要时间,去消化这些意料之外的坦诚相待。
幸村轻轻颔首,目光温和:“好好休息。”
真田也沉声道:“啊,好好冷静一下吧。”
绘梨微微点头,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。空气里残留着沉重的寂静,以及柳莲二笔直却略显孤寂的身影。
幸村走到柳的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,声音很轻:“莲二,你给了她一些真实的东西。这比任何完美的安慰都重要。”
柳莲二没有回应,只是静静地望着绘梨离开的方向。
“真实吗……”他低声重复这个词,“但这种真实真的能被理解吗?”他的声音很轻,与其说在询问幸村,更像是在询问自己。
幸村的目光也望向同一个方向,“天宫院要的就是你的真实,那些空洞的道歉谁不会说呢?”
真田沉默地站在一旁,沉声开口:“至少你做到了坦诚。”
柳莲二缓缓收回视线,垂眸看向自己方才无意识握紧又松开的手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