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琦似乎对他们突然的到访并不意外,周到地给两位倒了热水喝,才款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“我就是无聊来坐坐,宋总和严哥是来接阿凊回去?”梁琦不动声色收拾起自己画画的工具。
宋野商政世家出身,但严霖不同,两家关系亲,叫一句哥没什么不对。
严霖心不在焉地应一声,通过视野有限的玻璃窗搜寻娄子凊的身影。
宋野不过是个陪衬,舒舒服服地窝在软凳里跟小辈搭讪:“过完年你们该高三下吧?好好考,考完我给你们发大红包。”
梁琦还没来得及说谢谢,就被严霖的大嗓门打断。
“娄子凊你个兔崽子麻溜地给我滚回来!娄叔和齐媮在家等你到现在还没睡呢!”
严霖喊完后关上窗,提溜起梁琦大步流星往外走:“你都高三了熬什么夜,都给我滚回家睡觉去!”
宋野回家顺带把成章捎一程,娄子凊和梁琦跟着严霖,被絮絮叨叨地骂一路。
回到家,梁琦马不停蹄地滚回家睡觉,而娄子凊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哆嗦着抖进门。
“你翅膀硬了是吧!”
刚进门,一个抱枕迎面砸上来,力度十足,幸亏不是什么烟灰缸之类的。
娄子凊手忙脚乱接住,往客厅一看,娄德山手里捏着张财经报纸横眉竖起,一张威严的脸压抑着一腔怒火。枕在沙发靠背上的齐媮反而很冷静,捂着嘴小小地打了几个哈欠,裹着毯子扶起自己的腿放下沙发,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却突然变得锐利起来。
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娄子凊很清楚,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站直,用对他们惯有的撒娇语气喊:“爸,姐……”
教育孩子的事儿严霖懒得当观众,摆摆手示意自己先上楼睡觉。
齐媮轻轻一抬下巴,嗓音带着未消散的困倦:“站过来,脱掉。”
娄子凊脱了鞋走过去,三两下将自己脱的只剩下小熊棕裤衩和一双白袜。
匆匆一扫,齐媮仿佛感觉到心梗发作,扭头捂上眼。
娄德山的脸一绷再绷,忍无可忍“腾”地一下站起来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砸到娄子凊面门:“穿条裤子吧你!”
娄子凊委屈地往后缩缩,接住他爹丢过来的浴袍穿上。
“你们不是要看我身上有没有打架斗殴的痕迹嘛……”
娄德山强压怒火放低声音指着方才看见的伤处一个个数:“那你说说这,这,这,这,这儿,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什么?右边半条腿的擦伤和胳膊肘的创可贴是什么?脖子上这条血痕又是什么?”
身上好几块儿新伤被戳中,娄子凊疼得呲牙咧嘴地躲:“是我去拳馆打拳跟对练弄的,难免会磕磕碰碰啊!我骑车不压弯儿么,下雪路滑才不小心摔一下……脖子上这个是磕到护栏上被铁丝儿勾的……”
越讲声音越小,底气不足。
娄德山对着跟自己有百分之七十相似的脸屏息静气,不断地想:这是我儿子,这是我第一个儿子。我要冷静,他从小不在我身边吃了很多苦,我亏欠他,我不能打他,我是一个慈爱的父亲。我可以引导他,规劝他,我不能一气之下冲动犯罪……
齐媮捧着花茶吹吹,浅浅抿一口,抬眸望身形高大的叛逆少年,语气平淡:“为什么不处理伤口?我教过你吧?”
“我……”娄子凊绞手指不说话。
“明知道家里会担心,你却不处理伤口,是觉得你脖子上那条口子的不要紧?”
“不是……”娄子凊百口莫辩。
他最怕齐媮审他。
“这个天你穿这么点,不想活了?不想活回家干什么?”
“你身体这么好,抖什么?家里的地烫你脚了?”
客厅里鸦雀无声,娄德山也是第一次在场见齐媮教育娄子凊,意料之外地被震慑住。
这是什么?这是他这个父亲都比不过的血脉压制!证明他当年把娄子凊托付到齐媮家和留在齐媮身边的决定是正确的!
娄子凊活像个害怕的鹌鹑低着个头不说话,十个手指头轮流抠来抠去不够脚趾头也开始抓地,不敢不听话地一边反思一边抽空挠挠头抓抓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