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来叛国贼苟,盗用文章。
残破身子泡进风尘,只为记得家国怎么亡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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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宁倏地笑了,笑声极轻,却像冰锥刺进高长明的耳膜。
"当年你贪生,如今你求赎。"她眸中水光潋滟,却始终未落,缓缓转身时广袖垂落,后颈一道淡色旧疤若隐若现,"只是如今你我各不相干,我早已不是那个从父从夫的高小姐了。"
指尖轻抚过琴弦,声音轻得似叹息,却字字清晰:“叔叔,我不强求你,你也别作践我。各有各的活法,别把我高家的风骨看得太轻了。”
高长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嗓音沙哑如钝刀磨石:"。。。。。。你不要跟我赌气,你。。。。。。"
"有些债——"她忽然抬手,案上那盏冷茶应声泼落,茶水溅在他锦缎鞋面上,"泼出去还收得回来吗?!"
"当年我是不得已啊!"高老爷面色骤白,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。他急步上前,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瞬间僵住。
"我知道。。。。。。"他佝偻着背,忽然像个真正的老人,"可这十几年,我每一天都在想,要是当年。。。。。。"
"当年你有什么难处?人死不过头点地,倒叫师傅替你挡了刀。"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子般锋利。
高老爷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腰间玉佩,青筋暴起:"我已然。。。。。。"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哽咽,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在青石上磨砺,他忽然抬头,浑浊的眼里泛起奇异的光彩,"记得吗?那年你出生,我偷抱你去爬海棠树,你咯咯直笑。。。。。。"
"东风绣春衫,纸鸢断旧年。。。。。。"
"万缕青丝绕指柔。。。。。。"歌谣仿佛被续进司宁的脑海,却在"系到春人第二衫"时戛然而止。
她垂眸似见琴弦上凝有血痂,恍若师傅临终前的光景。
"师傅合眼前看的不是刽子手,是春花日影。"抬起眼时,眸光清亮如刀,"叔叔,正因我们生在这样的家,才更该有底线,不是吗?"
"快住口!"高老爷眼中悔恨翻涌,生怕被牵连,又惊惶地压低声音,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琴案上,"你心里还记着那个逆贼!他早死了!连坟头都。。。。。。"话到此处突然噤声,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。
经年尘封的旧梦,在这一刻乍然惊醒。
"你走。"司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却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,"趁我还没叫人打断你的腿。。。。。。就像他们当年打断师傅那样。"
高老爷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,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:"我的好侄女,如今你是人尽可欺的妓,我是万人追捧的财主。我能走到这一步,就说明我当日的选择是对的。"他向前逼近一步,腰间玉佩撞在琴案上发出脆响,"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门贵女?嗯?"
司宁猛地抬头,眼中寒芒乍现。
"不,你会跟我走的。"高老爷的声音突然诡异地柔和下来,枯瘦的手指探入怀中,
那对黑白鸳鸯佩又在他掌心轻轻晃动,玉佩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,恰若当年海棠风。
"你这样的我十几年前就见过了。标榜卖艺不卖身那就是为了把初夜买个好价钱!与其便宜旁人,不若看在你我亲戚的份上借我一用,兴许他一高兴就把你留在府中,我得了便利,也好为你赎身。换做旁人哪有这种运气?我是为你好,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识好歹!"
玉佩被他倏地收回袖中,响声骤止。
“后天晚会有人带着它来接你。好好准备吧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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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长明的马车缓缓驶离喧嚣的会仙楼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沉闷的辘辘声。
季风深沉的斜倚在雕花露台的栏杆旁,玄色官袍的衣摆被微风轻轻拂动。他方才在此品茗静候,却不料撞破这等秘辛。
楼下珠帘内的对话,一字不落,清晰入耳。
“……抄家……前朝高家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融进窗外微凉的风里,视线居高临下,市井车队一览无余。
本以为只是条贪得无厌的蛀虫,未曾想,还是条漏网之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