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能算是……诚恳地道歉吗?够诚恳吗?
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,又似乎在这一刻停住了,没有人动,也没有人说话。
大概是紧张的缘故,江湛川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,他呆呆地盯着归鸿的脸,竟然有些想伸手摸摸他的眼睛。
归鸿的喉结滚了滚,嘴唇抿紧又松开,就这样反复好多次后,终于轻轻嚅动了两下。
“不疼。”
江湛川一下子从漫长的恍惚中惊醒,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下巴了,立刻虚虚攥了个拳,将这只不老实的手缩回了自己的胸口。
他到底在想什么呢?
“其实我……还给你买了个礼物。”他见归鸿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了,试探着开口道,“我在山下就买了的,本来是想去找你的时候带给你,结果……”
“你进来吧。”
还没等他说完,归鸿便转身大步进了客房,单看这几步,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现在是个盲人。
大佬真的在因为这个生气?不是因为“绑架”这事儿本身,而是因为他的态度?因为他没把他当个人看?他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吗?还是因为他说自己买了礼物?
这似乎不太像大佬的作风啊。
他究竟歪打正着说对了哪一句话呢?
江湛川的脑袋里此刻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问题,以至于跟着归鸿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。门把手倒是友善多了,默默扶了他一下,他干脆顺势一推,把门给带上了。
不能飘也不能作妖,他对现状还是有数的,知道他并没有哄好大佬,大佬只是暂时给了自己一个哄他的机会。
客房里连灯都没开,窗帘紧闭,即使是在白天也十分昏暗。江湛川本来想着把窗帘给拉开,而后忽然意识到大佬现在根本就看不到光,生怕自己做多错多,倒触了他心事,便就此作罢。
师尊出手到底是大方,客房里陈设十分高端奢华,空间也很大,堪称总统套房级别。正对着门口的是个类似茶室的空间,一张四四方方的茶桌两边相对铺着两团草编的软垫。
归鸿已经在其中一个上盘腿坐下,江湛川却相当得寸进尺地抱起了另一个软垫,把它放在了归鸿的坐垫旁边,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上去。
归鸿身子轻轻动了动,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,江湛川就全当他默认了自己可以坐在这里,甚至还十分不要脸地又往他身边挪了挪。
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对儿用漂亮的玻璃盒子装着的义眼,慢慢递向了归鸿搭在膝盖上的手。
“给你……这就是我买的礼物。”
归鸿的手指乍一触到冷冰冰的玻璃盒子,本能地向后蜷缩了一下,江湛川仍然保持着两手捧着盒子的姿势没有动,看着他轻轻吸了口气,将手指再次覆了上来。
人既看不见,也辨不出距离,他的手指便毫无征兆地直接落在了江湛川的手指上。
归鸿的手指修长,骨骼分明,手背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条凸起的青筋,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撩人心弦。
江湛川被他触到的皮肤先是一凉,随即又多了点痒,触电般的酥麻感从毛孔钻进手指,流向手心。他本想抽回自己的手,再一想到归鸿看不见,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拿稳了,竟硬是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。
而归鸿的手指似乎也有些慌乱,指尖在江湛川的手指和手背上胡乱游走了半天,才终于将整个手掌完整地落在了那玻璃盒子上。
江湛川这才缓缓松开了手,掌心却还是虚虚托在那玻璃盒子下,生怕它出什么差池。
客房内的温度非常舒适,他却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莫名的发烫,额头甚至已经快要渗出汗珠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景鸿觉得自己手中的东西似乎是个玻璃材质,表面光滑,十分柔软、温热,还有相当突出的关节骨骼……
不,他在想什么?眼睛看不见就算了,为何就连心都变得敏感起来了。
“机械义眼。”何澄的声音轻柔地响起,离他很近,就像是贴在他耳朵上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