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千秋倒是不恼,轻咳一声:“要钱的话,你开个价。”
“不要钱,要钱太俗了。”
祁颂雪说着,解开腰封,脱掉披风和外袍,又将靴子袜子脱下来放到一边,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屏住呼吸,在水中解开缠绕住风千秋的水草。
在水里泡得太久,风千秋右腿失去了知觉,解开束缚后,整个身子都在下沉,是祁颂雪托住了他,将他扛到岸上。
祁颂雪再脱掉湿掉的中衣,将外袍系好,又拿中衣擦着头发,边擦边郁闷:最近怎么老抗男人?
夜风惊掠,风千秋打个冷战,不停搓着胳膊。
祁颂雪将地上的披风拾起来,替风千秋系上。
祁颂雪这才开口:“我已经救了你,救我的这个报酬,你不许抵赖,就算我没帮你找到小妹,或者找到了,但她险遭不测,你也要兑现承诺。”
挟恩图报的风千秋见得多了,像祁颂雪这么明目张胆的,还真是凤毛麟角,而自己,还真被她这招先斩后奏的阳谋诓进去了。
风千秋感叹:“你这做派,可真应了那个‘十字令’,十分高兴不得。”
“你也不差。”祁颂雪冷笑,“刚才在水里,你可不是这副嘴脸。”
惹了祸,风千秋才想起这个‘十字令’讽刺的都是县中典史,如今祁颂雪和张岳可是反目成仇的师徒,此时提及这个,确实不妥。
风千秋正色道:“刚刚是我用词不妥帖,我道歉。你说要求,只要是我能办到的,我绝对眼都不眨,刀山火海也替你走一遭;若我办不到,那这个要求,便用钱财来抵。”
祁颂雪语气和缓:“很简单,若是我没能做成我想做的,引火烧身后,我逃去上京,你要给我一处容身。”
上京城卧虎藏龙,这样大人物的人情得用在刀刃上。
这是替自己要了一个保命符啊。
百闻不如一见,风千秋觉得那些说书先生所说的打鬼鞭的故事,并非全是杜撰,此行,或可如愿。
风千秋道:“若你走投无路,只要来上京城,寻一处书局,报上我的名字即可。”
书局,商贾之家,银钱想来不少。
“那替我送信这件事,虽说是我所求,但光是这个,还不足以让我顶着与张典史彻底撕破脸皮的压力,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找你小妹。”祁颂雪越说越慢,图穷匕见,“所以,这个——”
“一百两,我小妹出。”风千秋打断祁颂雪的话。
还真是个富家千金,祁颂雪决定尽心一些,多为自己找条活路总是没错的。
火势渐小,锦衣卫鸣金收兵,祁颂雪戴好斗笠,提步离开,风千秋跟在祁颂雪身后,亦步亦趋。
祁颂雪停住脚步,转身问道:“你不会还要在我家住吧?”
风千秋眯眼笑,有些心虚:“可以吗?”
之前还算热闹的家,如今只有祁颂雪一个人,空房间有的是,但每一个都有它的归属,没有一间可以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住。
祁颂雪拒绝:“我把地址留给你,明日辰时,你来敲我家门,三长两短,我就知道是你来了。我家附近有眼睛,你要是不想被锦衣卫看到,那就乔装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
风千秋说完,猛地吐出一口黑血。
是毒!
风千秋身形摇晃,努力稳住身形,刚刚沾过水的身体愈发寒冷。他迫切地想找个依靠,又下意识缩成一团。
祁颂雪捏住风千秋的手腕,试探着他的脉搏。
脉搏紊乱但有力,似要破脉而出,身体凉得要命,很明显的中毒症状,而这毒的症状祁颂雪还真见过。
这毒的主药是乌头,辅以钩吻,加入见血封喉的汁液,还有其他七八种毒药混合而成,名叫‘乌有’。
乌有是种慢性毒药,不会当即致死,但会慢慢麻痹人的神经,每次毒发体寒心热痛苦万分,会给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,此毒时间越长越无解,真正的“吃一次,保一辈子”苦痛折磨的毒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