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岑如问:“你这胡子不刮了么。”
“嗯?”霍北说,“昨天你不是说要给我刮么。”
宋岑如愣了愣,“我说了?还是我忘了”
然后他看着对方压不下去的嘴角,就知道被骗了。
就说么!这狗东西每天给他收拾脸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弄的,明明记得昨天这人就是没刮,合着在这儿等他呢。
还能是什么,就起腻了呗,非让少爷跟他挨一下才行。
这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互动,现在就是的在所有知情人面前摊牌了,就算俩长辈就住在隔壁病房也不怵。
他们根本就管不了,怎么管啊?霍北都救瑞云两回了,这次还是宋文景亲眼看着他对她儿子有多用心,华叔见了都得往后稍。
这就弄得谢珏头两天撞见霍北跟宋岑如牵着手都不膈应了,随他去吧。
也是刮胡子这天,宋岑如那恢复了七八成的脑神经在午夜悄然赶进度,他做了个混乱无序的梦。
梦里什么都有,海水翻滚着从天顶落下来,霍北搂着他往岸边去,又在抓到宋文景的瞬间,面前的人变成宋溟如。
等再睁眼,所有记忆就像一瞬间撞进脑子里的。
宋岑如在床上呆坐,缓了好几分钟,清醒后门被推开,进来的却是宋文景。
“妈。”宋岑如茫然着喊了句,然后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奇怪得很。
或许是情绪还停留在梦里,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宋文景倚靠着门框,半抱着胳膊,像是同样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,踌躇着,却没太多话可说。
可能是不习惯吧,没跟这个小儿子表达过什么关爱,这几天路过宋岑如的病房也只是侧目看两眼。
那这会儿怎么就进来了呢?
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,下午的飞机,一会儿吃过饭就该出发回老宅清理门户了。
“妈?”宋岑如又喊了句。
宋文景思绪回神,依旧是那副冷淡表情,“没什么,我就来看看。”
“您不用担心,我没事。”宋岑如说,“我说过只要您跟我爸接受条件,我就管公司十五年,说到做到。”
逢年过节,陪着回去给老爷子和一帮亲戚做戏也可以,但唯独他的人生该怎么过这件事不要再插手,这是之前就定好的。
宋岑如能看出来他妈对于自己跳海救她这件事也挺惶然,所以他干脆装傻。
如果没有那个救生圈,宋文景必死无疑。
而他六岁没能挽救的事,二十一岁成功了一次。
从未亏欠,此后更是两清。
一段拧巴的家庭关系处成如今这样,已经够体面了。
宋文景深吸一口气,转而道:“那人是你二伯安排的,已经调走了,后面的事情你爸会处理,暂时安心休息吧。”
宋岑如嗯了声。
又一阵沉默。
接下来是不是该离开了?
这亲子之间的气场,似乎每一秒都是尴尬的,宋文景明显也感觉到了,她转身迈出半步,又停在原地
“家里的事你不用管,如果你爷爷再催什么,”她回头道,“我来说。”
“”
宋文景走了,鞋跟在空荡的医院走廊踩出轻响。
宋岑如看着他妈妈的背影,心湖只微微掠起一圈浅皱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会再有小时候那种被抛弃的不安。
接着就是另一道熟悉的、沉稳的脚步声,和宋文景擦身而过。
他知道有人是永远朝着他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