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問东柳亮。
陈柳亮愣住神,用手紧紧抓着铁栏,缓缓滑坐在地,双眼无神盯着地面。
“你怎么了?说话。”他文副痴呆的表情看得我心慌。
“河神不是神——”陈柳亮把脸深深埋进双掌中,痛哭流涕。
“不是神才好对付啊,你哭个什么劲,多大的人了。”
“几十条人命啊——就——就这么——喂了这个畜牲啦——我——我——”陈柳亮一口氣接不上一口,直用头往栏杆上撞,“我们一家人对不住铁塚
村啊!我们该死!该死!”
陈柳亮拼了命地把额头撞向铁笼,额角渗出鮮血,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,匯聚成流一滴滴落在地面。
我急忙攔住陈柳亮,“那也不全是你们的错啊,现在咱门还能将功补过对不对?再说了,以前你们不也是不知道河神就是个大青蛙对不对?如果不是你们,村民会死得更多,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死了,不先把河神杀死,那河神还会杀更多人,你折騰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?”
我这一番话纯属心急脱口而出,没想到还真把陈柳亮劝住了,他急促地深呼吸,胸脯起伏,忽然起身走向他工作的角落,开始四處翻找。
他找到一根钢管。
“对,先把文东西杀死,我再自杀。”
“自杀?你疯了。好好的幹什么自杀。”我不解。
“我欠了太多人命了,继续活着,老天爺就亥惩罚我了。”
“可是你有什么错?”
陈柳亮忽然用钢管的一端对准我的脸,冷冷地道:“你不会懂的。”
其实到后来我也不是很懂东柳亮心底那份执着,为了赎罪甘愿蒸发自己的决绝和固執。
他曾一直认为自己作为祭司,和神做交易,是大功一件,是积阴德的事,直到他抓住了河神。
在知道河神就是一只大蛤蟆的那一刻,陈柳亮的信仰崩塌了,他引以为傲的与神对话,变成了疯子一般的自言自语——以人命为代价。他们牺牲了太多,去争取一份本该早已得到的安稳。
陈柳亮把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。
他打开切割机,在钢管上斜着切一刀,削出一个钢尖,在手里掂了掂,还算趁手。
“你要干什么。”我问他。
“戳死这家伙。”陈柳亮走到河神面前。
河神逐渐苏醒,四肢慢慢舒展,嘴里吐出绿色的泡沫。
陈柳亮眼神中满是憎恶,牙根咬得咯咯响。
他举起钢管,隔着铁笼用力朝河神扎去。
噗的一声响,带尖的钢管插进怪物的腰际,附有腥臭味的绿色血液从伤口涌出。
陈柳亮提着钢管,转到另一边,嘴中恨恨地道:“你还知道跑,你也知道疼了——”
紧接着又是一扎。
钢管插进河神的脊背。
河神又是猛地一缩,蒙汗药的劲儿逐渐褪去,怪物的力气也一点点恢复,他挣扎几下,将质量一般的渔网撕碎。
不过陈柳亮并不担心自己铁笼的质量,仗着钢管足够长,一下又一下刺进河神的身体泄愤。
河神的身体被刺得千疮百孔,几乎被扎成了筛子,但是丝毫没有要死的迹象,体力仍然充沛得很。
“这家伙怎么扎不死的?”我不禁纳闷,陈柳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是如此虐待河神,很解气。
“让我试试。”我接过钢管,也要报这一腿之仇。
我双手攥着钢管,如长枪在手,猛地向河神腹部插去。
河神想躲,我猛地翻腕,枪尖转向,正扎进河神的小腹内,把他钉在身后的栏杆上。
粘稠的血水顺着钢管滴在地上。
河神背靠铁笼,四肢用力挣扎,如同一只被人轻松按在墙面的苍蝇,不住乱颤。
奇怪的是,无论我再怎么用力,钢管也只扎进河神身体一寸,钢尖好似戳到了一块铁板似的,再无法深入。